德萊熱情的帶著唐墨在採石場裡參觀,並積極的介紹著各種有趣的小發明。

在唐墨看來,《新世界》的歷史背景類似於工業革命早期的歐羅巴,蒸汽機的雛形已經開始投入使用。

而德萊的小發明無疑是蒸汽機的引申應用,很多有趣的設定極大的減少了人力成本,並讓整個採石場的效率大幅度提升。

巡檢了一圈,唐墨透過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察覺到,凱文其實跟其他貴族沒什麼區別。

他之所以表現的仁慈了一些,其實就是這個採石場的生產效率更高罷了。

其他地方一個工人的月產能大概是兩個銀幣,那麼這裡大概可以達到五個或六個,那麼凱文只要將半個銀幣交給工人,半個銀幣用來改善這裡的環境,那麼自己就可以額外吃掉剩下的部分。

所以說,凱文的本質也不是開明的貴族,只是一個吃到生產力紅利的傢伙罷了。

而且他本人甚至不知道這份紅利來自哪裡,他只是跟大部分貴族一樣,將一切歸功於自己的人格魅力,完全看不到背後的生產關係。

真正的功臣,還是旁邊的德萊。

而跟德萊相處了一段時間,唐墨髮現,這人太讓人欣賞了。

雖然讀的書不多,但他思維十分活躍,很多事情可以舉一反三。

並且他的動手能力極強,營地內如果沒有他,一群人可能連蒸汽機怎麼開都不知道。

遊戲中的蒸汽機複雜且麻煩,操作起來需要專業且嫻熟的技巧,而德萊是這裡唯一可以操控的人。

不僅如此,他還擅長維修裝置,製造小玩具,營地內工人孩子的玩具幾乎都是他製造的。

他精力充沛,白天干完活後還有精力跟人踢踢球,然後點著煤油燈看書學習,好學的態度是唐墨見過的最強的。

尤其在發現唐墨的知識極為淵博後,他甚至興奮的將自己的結婚資金全部取了出來,交給唐墨,只為讓唐墨多來教導自己一下。

看到如此好學的學生,唐墨真的被感動了。

凱文只是將他當成一個好用的工具,但德萊卻將他當成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師,彼此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讓唐墨頗為感慨。

大家都是同一個爹生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雖然對方表示老婆無所謂,學知識才重要,但唐墨還是推回對方給的酬勞,立刻決定當對方的老師,以後沒事就過來教化一下對方。

事不宜遲,他立刻動用了自己的技能【激勵】,然後施展在對方的身上。

本以為對方會興奮的開始問問題,但等了一會兒,唐墨髮現德萊居然沒有反應。

尷尬了一陣子,唐墨好奇的問道:“你沒什麼感覺麼?”

“什麼感覺都沒有啊。”

“奇怪,出bug了?”

疑惑的拉過一名下工的工人,唐墨給對方上了一個祝福,就看到猛的挺直了腰板,義正詞嚴的說道:“我要去淘金。”

說完後,這名工人直接挽起褲子,衝到附近的小河邊,開始認真的淘金。

他之前似乎就對淘金有一定的興趣,攜帶的工具齊全,冰冷的河水抵擋不了對方淘金的熱情,很快就將一片區域篩了一遍。

隨後,他向著河水的上游走去,一絲不苟的模樣彷彿朝聖一般,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確認這個祝福沒有問題,唐墨大概有了一個猜測。

【激勵】可以激發別人最本能的想法,讓對方充滿了求知慾和行動力。

而它之所以對德萊無效,一方面是因為對方意志屬性有點高,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方時刻都處於旺盛的求知慾下,所以對激勵免疫了。

什麼神仙人物啊!

原本唐墨是不相信有人可以一個月考研上岸的,不過看到德萊之後,唐墨信了。

有這麼強的意志力和如此旺盛的求知慾,什麼事辦不成啊。

啟動了感測手套的功能,唐墨直接用手套將自己複製的內容複製過去。

複製的地點是採石場的廢料堆放處,一面面斷裂的石板對方在這裡,用炭筆就能寫下文字。

發現現在已經有點晚了,唐墨開著VR一體機下了線,讓遊戲角色繼續掛機,自己則去睡覺了。

睡滿了八個小時,當他起來進入遊戲後,驚訝的發現德萊居然還醒著。

對方仔細看著唐墨傳送過來的圖書,雖然眼中滿是血絲,但專注的模樣始終沒變。

上百塊廢棄的石板已經寫滿了文字,而德萊已經將這些文字看完,此時正焦急的等候新的文字。

“你沒有休息麼!”唐墨難以置信的問道,“你不累的麼?”

“睡不著,我想看完您寫的內容。不過您真是厲害,我頭一次看到有人能寫一個晚上而不休息的。”

“我是使徒,你才令人驚訝呢。好好休息吧啊,我會抄完的。”

“再等等,再等一下,我看完這些內容就休息。”

完全沉迷在文字中的德萊忽略了唐墨的意見,繼續迷失在文字的世界裡。

發現對方已經叫不回來了,唐墨索性找到凱文的管家,推掉了今日的安排,然後繼續幫忙抄書。

而唐墨上線後,德萊的話也多了起來。

看書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更多了。

一些問題唐墨還能解答,一些問題他自己都得思考,隨著問題的逐漸深入,唐墨髮現對方的學習能力和邏輯思維都強的離譜,不愧是遊戲中最近乎主角的存在。

跟對方在一起,讓唐墨感受到另一種趣味。

那就是發現璞玉,然後逐漸打磨的樂趣。

一邊抄書,唐墨一邊跟對方一起思考,共同尋找問題的答案。

他的年齡與對方相仿,此時就彷彿找到了另一位心靈之友,讓他期望有一天能夠將方城拉過來,大家一起聊聊。

而就在他跟德萊一同探討問題的時候,有一個人卻頗為不快。

書房的沙龍時間已經開始了,三級貴族也決定來這裡看看,本來已經做好準備的凱文卻聽說唐墨有事的訊息,只能無奈的告訴別人這件事。

因為唐墨的缺席,原本熱鬧的沙龍居然只有一半人到訪,甚至那位三級貴族都推託了。

冷熱分明的表現讓凱文十分尷尬,同時也意識到對這個沙龍來說,自己並不是必需品,唐墨才是。

尷尬的接待著自己的客人,他早早的就結束了沙龍,然後靜靜的等候。

唐墨知道晚上才回來,當他進門的時候,凱文就彬彬有禮的迎接上去,然後問道:“唐墨先生,採石場有什麼有趣的東西麼?”

“一個很有才華的人物,我跟他相談甚歡。”

“哦,我的採石場還有這種角色麼?”

唐墨停頓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有,而且挺多,你應該下去看看的。好了,今天你有興趣聽聽我要講的課麼?”

如果是往常,凱文絕對會推託。

不過他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妙,自己通往高階貴族的通道就在唐墨身上,而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如果唐墨繼續沉迷在採石場,那麼勢必會擠佔對方在沙龍的時間,最後受損的就是自己。

於是乎,他淺淺的笑了笑,然後說道:“可以。”

雖然同意了,但凱文感覺這堂課聽的腦瓜子痛。

唐墨講述的內容宛如天書,雖然用了很多歷史事例,但裡面涉及的複雜邏輯和利益糾紛,還是讓他感覺腦袋大。

他可以在現實站對位置,但唐墨舉得例子還是太深奧了一點。

發現凱文的抗拒,唐墨也沒有堅持,而是表示他學的不錯,之後就告退了。

看著唐墨離開的背影,凱文感覺自己再不做點什麼,自己的梯子就要邁開腿跑了。

於是,他在確認唐墨走遠後,敲響了鈴鐺,家中的管家立刻出現在他的面前,畢恭畢敬的問道:“老爺,什麼事?”

“幫我查一下唐墨先生今天在採石場見了誰,幹了什麼。”

“好的,老爺。”

這件事並不難查,十幾個工頭和工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並將這件事告訴給了管家。

帶著德萊的資料和今天發生的事情,管家回到了凱文的臥室,並將這些事情交給了凱文。

在看到唐墨居然跟一個工頭聊了這麼久後,凱文感覺有些惱火。

你推掉那麼重要的沙龍,居然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工頭!

跟那些下賤的工人,有什麼好聊的!

跟高位的貴族聊天才有前途,他們手中的權力大的不可思議,稍微漏下一點,就可以砸死成百上千個小工頭。

而你放棄那些好機會,居然跟一個工頭談笑風生……

唐墨,你真是太墮落了!

凱文的表情越發陰沉,心中也滿是怒火。

不過在看到德萊的畫像後,他心中的怒火忽然煙消雲散,隨之而來的是驚懼。

像!

太像了!

扭過頭,他看著一邊的關鍵問道:“你覺得這個人……”

“很像大老爺年輕時候的樣子。”管家禮貌的回覆道。

大老爺是凱文的父親,也是他們家族的上一任家主。

他前些年已經去世,去世前拉著自己的手唸唸有詞,可惜說的什麼,凱文完全沒聽到。

盯著德萊的畫像看了一會兒凱文從床上坐起身,穿著睡衣,獨自一人走到別墅的四層,並取下鑰匙,來到大老爺彌留時的房間。

自從父親死後,這個房間就被封存起來,裡面的一切都維持著曾經的樣子。

這是貴族的一個習俗,他們認為平民死後會煙消雲散,但高貴的貴族會化身為聖靈,陪伴在慈悲女神的身邊,並時不時的回來看看曾經的房間。

凱文字以為這只是一個傳說,不過當他開啟房門,進入滿是灰塵的房間後,他發現這貌似不是一個傳說。

他看到自己父親的幽靈了。

房間的溫度很低,比外面的溫度要低的多。

幽藍色的幽靈彷彿剛剛從水底爬上來,半透明的水滴不斷的從他的身上滴落,砸在厚實的地毯上,發出鐘擺一般的咔嚓聲。

他的模樣看起來跟他臨死前三天一樣,那個時候的父親迴光返照,但意識依然模糊。

他就跟現在一樣,坐在房間中的躺椅上,彷彿一具乾屍一般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方向,嘴裡不斷的呢喃著什麼。

沒錯,就跟現在一樣。

陰風吹過,吹滅了他手中的蠟燭。

但房間並沒有變的黑暗,反而更加明亮了。

幽靈身上的藍光更加旺盛,讓幽靈的表情更加猙獰,乾癟如骷髏一般的父親面容呆板,死亡的氣息從對方的身上釋放出來,讓凱文彷彿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午後,並在此感受到死神迫近時的感覺。

突然間,父親笑了。

在那乾屍一般的臉上,父親裂開一個笑容,這個笑容的幅度誇張的如同馬戲團裡的小丑,劇烈的弧度帶著超越常識的詭異,讓門口的凱文呆若木雞,腦海一片空白。

慢慢的抬起手,父親指著一個角落,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應該看看那裡。”

隨後,幽靈融化了。

它融化的速度很快,但在凱文看來,卻彷彿慢鏡頭一般。

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消散,破滅,原本的位置只餘下一灘藍色的水跡,似乎在告訴他,剛才的不是夢,而是現實。

此時此刻,凱文的感覺超越了恐懼。

他感覺自己面對了某種超乎常理的存在,一種類似奇蹟的存在,傳說以一種荒謬的形式證明的自己的真實,也讓凱文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

但恐懼過後,他居然發現自己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父親,你到底想說什麼?

重新點燃蠟燭,他走到幽靈指示的位置,仔細的在這裡摸索了半天,終於發現了一個暗門。

暗門做的十分隱蔽,將其開啟後,他看到裡面是一個一尺見方的保險櫃,保險櫃需要輸入合適的文字才能開啟。

想了想,他輸入自己父親的名字,但鎖並沒有開啟。

之後,是母親的名字,也沒有用。

滿懷希望的輸入自己的名字,他發現門鎖還是鎖著,這讓他感覺自己是不是應該暴力破解了。

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輸入了德萊的名字。

雖然輸入了名字,但他其實在瘋狂的祈禱,祈禱門別開啟,祈禱自己的父親跟那個低賤的平民沒有關係。

咔嚓~

黑暗之中,保險櫃鎖被開啟的聲音是如此的響亮,讓凱文誤以為那是自己心碎的聲音。

而在保險櫃裡,並沒有重要的東西。

只有一本相簿。

一本他小時候的相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