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趙高,垃圾趙高,垃圾趙高!】

【始皇大大啊!這已是趙高第二回犯下重罪了——您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

【幹掉他!把他咔嚓了!】

【這回再不幹掉,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哼!要不是他這個傢伙篡改聖旨,扶蘇登基以後定能平息民怨,讓天下百姓得以輕徭薄稅,修生養息,等天下人都認同了大秦子民這一身份,再來個例如漢宣帝又或者漢昭帝這般的中興之主,再延續個幾百年也不成問題~】

胡亥望著趙高,雙眼噴火。

嬴政驚奇地注視著胡亥,同時對胡亥得知未來之事的猜測,有了三四分的肯定。

輕搖賦稅,修生養息。

嬴政暗念著八個大字,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他看向趙高的眼神也漸漸不善。

察覺到始皇帝凌厲目光的趙高渾身一顫,雙膝直直跪在地上:“陛下!陛下!臣萬萬沒有這種大不逆的想法啊!”

【我呸!你就有!】

【你不但敢篡改聖旨,甚至還敢在始皇大大去世以後用鮑魚遮蓋始皇大大屍首的氣味,此後又纂寫聖旨逼死蒙恬和蒙毅!】

剛剛還在細細思考胡亥心聲的嬴政,猝不及防的笑容凝固。他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首次控制不住地看向胡亥:“???”

鮑魚遮屍?鮑魚遮屍?

秦漢時期的鮑魚指的並不是後世鮑科貝類的鮑魚,而是指一種經過醃製的乾魚,氣味濃烈,類似後世的臭鱖魚。

自始皇帝登基以後,驪山皇陵的修繕就沒有停歇過。始皇帝嚮往長生的同時,何嘗也不是自覺長生無望,早早為自己準備陵墓。

甚至始皇帝連自己去世的喪葬規格和制度都早有定製,無論是積石積炭的棺材到含在口中的玉石,再到保持身體的藥物,可謂是面面俱到。

可是他現在聽到什麼?

胡亥竟是說——自己去世以後,趙高竟是用臭魚覆蓋自己的身體,藉機來掩蓋屍臭味?

胡亥揹著小手:“你明明就好!”

緊接著他仰起小臉:“阿父,您說胡亥說的對不對?”

始皇帝定了定神:“……對。”

他的目光落在趙高身上,聲音冷如冰刃:“趙高,你可有異議?”

趙高面色慘白,冷汗直冒。

別的尚能解釋,說他篡改卷宗那可是要命的事!

頂著始皇帝和周遭官宦的視線,趙高沒有再猶豫。他猛地一擊窩心腳,重重將閻樂踹倒在地:“閻樂啊閻樂,你怎麼敢如此大膽!竟是敢無視秦律,收買官宦,敲詐勒索!”

閻樂吃痛,重重摔倒在地。

趙高冷冷盯了他一眼,轉身單膝跪倒在地:“陛下!是小臣管教無方,識人不清,竟是舉薦閻樂,令他犯下如此大罪……還請陛下降罪!”

閻樂掙扎著爬起身來,嘴唇蠕動:“是……”

就在他準備認罪的時候,胡亥噗嗤笑出了聲。

閻樂和趙高表情凝固。

胡亥雙手叉腰:“不會吧?你們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關?合著趙高你就一個舉薦失職的罪過?其他事情都是閻樂乾的?呦呦呦!閻樂才當官半年多,就能幹下這麼多事?他哪裡認識的門路,知道的人手?啊?都從天上變出來的?”

胡亥歪了歪頭:“趙高,你當阿父是傻子?”

廷尉李斯也上前一步,將先前積攢的怒火傾瀉而出:“陛下,臣覺得胡亥公子說得沒錯。”

“閻樂為官不過半年,便造出這般事來。”

“其身邊官宦隨從乃至家人僕役,竟是無人敢舉報,只怕是受某人淫威所致。”

李斯目光如刀,冷冷看向某人。

他咬緊牙關,厲聲叱道:“趙高尚為中車府令,揹負的是陛下的安全!他今日可為女兒女婿的利益篡改公文,修改卷宗,明日是否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會不會選擇出賣陛下?”

中車府令,乃是太僕屬官。

雖然從官職級別只能算是中級官職,但其負責的是宮中禁內的車府令,負責的是始皇帝的車馬管理和出行隨駕,甚至需要親自為始皇帝駕馭車馬,職位至關重要,非始皇帝的心腹親信者絕不能擔當。

指出這一點後,章臺宮內寂靜無聲。

這些年來針對始皇帝的刺殺絡繹不絕,被抓獲的奸細叛徒更是數不勝數。

天知道趙高……會不會是下一個!

一時間,所有朝臣齊齊色變。胡亥忍不住給李斯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不錯嘛!】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看在你能說出這番話來的份上,就不痛打落水狗。】

【雖然你也不是啥好鳥。】

【不過比起趙高,李斯還是能夠留著用的!】

面對胡亥和李斯犀利的話語,趙高面無人色。

他雙膝重重落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陛下——陛下!陛下!臣誓死唯陛下之命,絕無他想!”

趙高心中悽楚,惶恐非常。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要是自己這回無法證明自己的忠心,怕不是會被陛下清算!

趙高重重磕著頭,直磕得頭破血流:“陛下!陛下!李斯他是信口雌黃,意圖清除政敵!臣絕無那種想法,絕無那種想法——!”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在殿內迴盪。

胡亥略過不斷叫冤的趙高,又看向始皇帝:“阿父,胡亥覺得廷尉說的對!放這麼個自私自利的東西在您的身邊,胡亥會擔心的!大兄,您說對不對?”

扶蘇頷首:“阿父,胡亥和廷尉所說有理。”

緊接著包括左丞相和右丞相在內,所有人都紛紛附和。

趙高依然不願死心。

他慘然一笑,選擇向始皇帝示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請陛下為臣主持公道!”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聲怒喝:“公道?”

眾人齊齊看去,發聲的居然是匆匆趕來的蒙恬!他昂首闊步走入殿內,先行給始皇帝行禮後,又起身怒視趙高:“公道!?陛下,微臣調查至今,已查到趙高以及閻樂勾結官員,貪汙銀錢,私下更以金換勞役!”

話語一出,滿殿譁然。

幾名隸臣隨後也步入殿內,將厚厚的竹簡堆放至始皇帝的面前。

蒙恬看也不看趙高一眼:“陛下,武功令閻樂涉嫌收受賄賂,偽造照身帖,私藏罪犯,僅其中一次便貪汙二十盾錢。更有明知有罪者還將其上薦為亭長屯長,任其剝削百姓,明碼標記徭役資格……”

蒙恬每說一句話,殿內便是一陣騷動。

照身貼乃是秦國的‘身份證’,憑藉此物民眾可以往來於各座城市。若是能夠偽造,那罪犯豈不是能隨意進出咸陽城!?

更不用說以錢換徭役之行。

秦國的制度類似未來的‘普遍義務兵役制’,凡是成年男子都會被登記在冊,按順序向後前去服徭役,也就是通常說的“踐更”。據後世記載文書來計算,假若男丁能活到五十歲,那一輩子大約要服四年半的徭役。

攤開看起來不算特別久,但架不住路途遙遠。可能徭役僅需一個月,而花在路途中的時間卻要兩三個月,若是不能及時到達,延誤工期,那就從徭役變成勞役,時間更是漫長。

這哪裡是貪贓枉法,這是在動搖國本!

右丞相王綰瞠目結舌:“證據何在?”

蒙恬沒有絲毫猶豫:“罪證確鑿。”

他伸手指向宮外:“陛下,臣已蒐集證物近百餘件,證人近百餘,皆在宮外等候召見!”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臭氣。

眾人尋著味道看去,只見閻樂癱坐在地,□□已是溼透。

看著下面透出的水漬,胡亥捏著鼻子噫了聲。

他仰著頭看向始皇帝,決定再接再厲:“阿父,阿父,閻樂不過剛剛為官,便是如此囂張還沒有人敢狀告其……要胡亥說定然是有人在後面主導,故意將這件事壓下去。”

“還有,指不定上回的刺客也與他們有關。”

“不然好端端的這麼多人跑進咸陽城,這麼就沒人發現的?”

【就這個節奏!】

【衝鴨——!此時不幹何時幹!】

【始皇大大啊始皇大大!】

【您可千萬不能被他所矇蔽啊!他就是個狼心狗肺之徒,始皇大大在世時他夾著尾巴做狗,等始皇大大一過世,他就立刻露出貪狼的惡行來。】

【不對不對,哪裡還能得了過世?】

【始皇大大都還在世,您瞧瞧!他就幹這種事!】

趙高徒勞地呼喊著:“陛下明鑑!陛下明鑑!這些都是閻樂所為,和臣並無關係啊!”

胡亥反駁道:“怎麼沒有關係?”

他橫眉豎眼,厲聲反駁:“你剛剛親口交代閻樂乃是你上薦為官的!尚未為官,閻樂便誣陷嫁禍他人,你不加阻止竟是反而為其掩蓋,這才釀造了之後的所有事。”

趙高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胡亥伸手指向趙高,使出最後一擊:“要我說!罪魁禍首就是你!”

殿內寂靜無聲。

片刻以後應和聲此起彼伏,蒙恬也接話道:“陛下,當年趙高犯下重罪,陛下已寬恕他一會。而他如今所為,顯然是沒有將陛下放在眼裡,從未反省過!”

一擊又一擊。

趙高已如閻樂般癱軟在地,失去了反駁的力氣。

嬴政冷冷凝視他:“來人。”

殿外衛士聽命入殿,死死摁住趙高和閻樂兩人,垂首等候始皇帝的發令。

嬴政沉聲下令:“將趙高閻樂二人拖下去斬首示眾,並夷三族!蒙恬,李斯,你們將兩人罪狀查清並公佈出去,讓天下官員黔首皆知他們的下場!”

眾人齊齊應聲。

望著被拖走的趙高,胡亥一時恍惚。

斬首趙高,並夷三族?

扶蘇看著恍恍惚惚的胡亥,還以為他是受了驚嚇。正當他想要上前安撫一二的時候,只見胡亥歡呼一聲,像是顆炮彈般撞進始皇帝的懷抱:“阿父!阿父!!阿父!!!你是史上最英明神武,最最牛逼厲害的人!”

扶蘇:“???”

滿殿官宦將士:“???”

嬴政啞然失笑,順手接過胡亥。

胡亥面上好歹還維持著最後一點矜持,至於內心吧:【啊啊啊啊啊啊——!】

【始皇大大的行動力超強的!】

【救救救救救命!始皇大大太牛掰了!】

【真特麼是牛逼他媽給牛逼開門,牛逼到家了!】

【始皇大大世界第一!】

【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始皇大大YYDS!】

【數十代帝王是星辰,唯有始皇大大是明月!不,是我心目中的太陽!】

聽到後頭,始皇帝嬴政都有些忍不住了。

往昔趙高已屬於比較會拍馬屁的了,不過比起心聲沒個停歇的胡亥,那簡直是弱爆了!

他伸手揉了揉胡亥的腦袋。

胡亥的心聲戛然而止,而後又嘿嘿嘿的笑出聲。

【始皇大大揉我的頭耶!】

【是不是覺得我剛剛說得特別棒?特別厲害?嗯哼~要是始皇大大能誇誇我就好了~】

始皇帝嬴政眉眼一彎。

他又揉了揉胡亥的頭:“胡亥做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