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讓春桃和雀姐兒在殿外候著,自己一人入了主殿。

王李令月雙手合十,跪在了主殿正中央的蒲團之上。

須臾,李令月站起身,雙手再次合十,對著菩薩虔誠一拜後轉身出了菩薩殿。

突然,一抹鬼祟的身影闖入李令月的視線,模糊地在殿前的蓮花柱後一閃,轉眼便消失在西側的牆角。

李令月邁出大殿的身形驀地一頓,腳步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春桃瞧見李令月從殿裡出來了,忙不迭地就迎了上去。

“雀姐兒,你與春桃於這等我。在我回來之前,莫要走開。”李令月囑了雀姐兒和春桃。

李令月尋到西側牆角,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身影。

李令月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正當李令月準備離開之際,邁出的步子不知被什麼硬物硌了一下。李令月低頭一看,只見一枚玉質上乘、刻有狼頭的玉佩靜靜地躺在地上。

李令月穿過萬壽寺的竹林小路,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一處梅林環抱的僻靜院落前。這處院子落在禪房的後面,隱在寺廟小徑最深處。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

隱約可以聽到鐘樓傳來悠長的鐘磬聲、以及不遠處那似有若無的迢迢僧語。

李令月若有所思,沒想到萬壽寺還有這麼一個雅緻地方。

門“吱呀”一聲被開啟,開門的是個長相十分兇悍的壯漢。壯漢身長約莫八尺、背闊胸寬,此時正一臉警惕地看向李令月,“這位姑娘你找誰?”

眼前的壯漢,只看一眼便就知道其身手高強,且其警惕心極高,怕是某位大家府中養的侍衛。這院子主人的身份恐怕非富即貴,總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看來,這萬壽寺當真是臥虎藏龍之地。

“我走錯院落了。”李令月淡淡地說了一句。

身後的壯漢確定李令月走遠後,院落的門扉才“砰”地一聲被再次關上。

李令月回頭深深瞧了院子一眼,轉身朝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此時,院內。

有兩道身影正在亭內對弈。

亭內燃著取暖的小火爐,院中雖仍堆著雪,倒也讓人覺不出冷。只是離得遠了,二人的身影看得並不真切。

“大人。”方才開門的壯漢此刻正雙手抱拳、躬著腰恭敬地朝著亭子的方向道。

“何人?”白衣男子修長的手指落下一子,大抵是甫一開口,便給了人一種君子所在,如沐春風的感覺

“應是迷了路的婦人。”壯漢低垂著頭。

“近日,寺內可有動靜。”白衣男子玩味地摩挲著手中的白子。

“未曾。”壯漢如實回道。

“若發現寺內有所異常,立刻稟於我。”白衣男子執著白子的手頓了頓,方才繼續落下一子。

“屬下領命。”壯漢就著抱拳的姿勢又作了一揖。

“下去吧。”

“是。”壯漢說罷,便退了下去。

亭內的一方天地似乎與外界完全地隔離開來。一時間,靜謐得只覺茫茫天地間只剩下棋子落下的聲音。

“我輸了。”白衣男子對面的僧人笑了笑。

“慧遠大師,承讓。”白衣男子落下最後一子,溫潤開口。

慧遠不置可否,起身注視著院內的積雪,深邃的黑眸裡是不達底的深意。一身僧袍,在茫茫白雪的承託下,更顯仙風道骨。

“聽聞,你娶了親。”慧遠背對著亭子站著,倒是讓人瞧不見他此刻的神情。

“嗯。”白衣男子神情淡淡,眼中無半分波瀾,彷彿剛剛說的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是姑蘇王家的女兒?”慧遠眉頭輕皺,“聽說王允之的女兒品行不端,你舅父怎會如此欠了妥當。”

“左右不過娶妻,”白衣男子的臉上的神情柔和散淡,似乎所有的事情皆與他沒有關係。

“我這身子,娶誰不是娶,怕是還要拖累人家姑娘。”說罷,便虛弱地咳了起來,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因為劇烈的咳嗽染上了一絲不正常的紅。

“一個隨時都可能死去的病秧子,誰家又願意將自家的好女兒嫁於我。”

……

晌午,馬車回到文國公府。

午後,日頭雖升高了些,卻也叫人不刺眼。早些,府中管事的吩咐幾個小廝在往日行人的地方潑了熱水融雪,院中的青石板溼亮,潮溼的空氣中裹著一絲驅散不去的寒氣,倒使人察得比下雪時候更冷了幾分。

李令月囑了雀姐兒回去休息,自己帶著春桃去了老夫人那一趟。

在經過湖心亭時,李令月恰巧遇上了從大房處出來的顧靜怡。

李令月對著顧靜怡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二嫂。”

顧靜怡行至李令月身旁,溫軟喚道。

顧靜怡本就生得單薄,整個身子裹在厚重的白色斗篷裡更顯瘦小。顧靜怡自從上次得了李令月的緞子,對這個二嫂愈發親近起來。

“二嫂可是往祖母處去?”

李令月頷首,“四妹也是?”

顧靜怡點了點頭,“祖母遣人去各屋喚了我與三姐、五妹,許是前去商討梅花宴的事宜。”

“梅花宴?”李令月與顧靜怡並行穿過湖心的曲廊,聞言心中生出一絲疑惑。

“二嫂方從姑蘇嫁來,還未在上京度過冬。往年梅花開得最盛時,上京便會舉辦一場梅花宴。屆時,會有不少未及笄禮的娘子和年輕公子前往。”

“聽著倒是十分有趣的樣子。”李令月李令月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又道:“倒是還未問及你,上次的緞子可是繡好?”

顧靜怡捧著暖手的袖爐,瞧上去像是極怕冷的樣子,“前日便已繡好,只是靜怡笨手笨腳,糟了二嫂的繡底。”

顧靜怡拂過身旁的柳枝,“我倒是瞧著四妹妹綴在腰間的荷包上的荷花繡著極好。”

顧靜怡臉上溢位笑意,“二嫂過譽了。”

李令月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李姨娘可是喜歡?”

提及李氏,顧靜怡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姨娘十分喜愛,時常在我耳旁叨著,讓我定要同二嫂道一聲謝。”

李令月莞爾,“李姨娘喜歡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