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發難,我便沒有想活著。

“好膽,沒想到啊,你這孽子竟然有這等的隱忍,這喚穢之法,怕是已經青出於藍了吧。不愧是我崔廣山的兒子。”

“不過,單憑這個,你還要不了老子的命。”

崔廣山非但不怕,反而臉色猙獰哈哈大笑,他手中一招,他後背上的紋身浮現出人影來,隱隱間能夠見到判官執筆的奇異景象。

隨即,崔廣山獰笑一聲,伸手一握。

判官揮筆。

隱隱間,有一道淒厲的女聲響起。

“好兒子,這聲音你聽的出,還是聽不出?”

我臉色瞬間驚變。

哪怕時隔三年,我也聽得出,發出這慘叫的聲音主人。

是我娘。

我自以為掌控了鎮魂釘,就能消解我娘被折磨之苦。

萬沒想到,崔廣山竟然在我娘身上,下了咒。

“你敢!”

我目眥欲裂,幾欲癲狂。

“不敢?你說我不敢?”

崔廣山哈哈大笑,隨即嗤笑一聲,表情更加陰狠,他手中再握,我娘發出的慘叫聲更大,讓我字字揪心。

隨即這老貨陰惻惻的擠出了一句話。

“好大兒,想跟你爹我鬥,你還早了八百年呢,你當我崔廣山看不出你小子腦後的三寸反骨?”

“不過這樣更好啊。”

崔廣山上前一步,打量著我,就好像在打量著一具稀世珍寶。

我怒目而視,被崔廣山這一擊弄的心血起伏,甚至差點連口中的欺天之語都停頓了一下。

我是打算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和崔廣山死鬥到底的。

也同樣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可是,崔廣山的手裡拿捏著的是我孃的魂魄,這咒印叫生死咒,只要崔廣山願意,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掉我孃的魂魄。

到那個時候,我娘連做個孤魂野鬼的資格也沒有。

而現在,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魂飛魄散。

屋裡的陰風驟然停頓,我口中的欺天弔詞也逐漸微弱下來。

我不敢賭,因為我知道崔廣山的心腸早已經黑透了。

“好大兒,乖乖過來吧。”

崔廣山面色一喜,背後的判官就要再次揮筆,只要這筆鋒落下,他就會順理成章的接管我的身體。

只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他就能借用我的身體活出下一世。

“好狠辣的算計,今天這戲沒白看啊。”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我心中一驚,未曾想到我們家這小小的院子裡竟然還有第三個活人。

我猛地扭頭望去,卻見一道黑色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崔廣山還有幫手?

瞬間,我的心墜到了谷底,我本就被崔廣山這心狠手辣的畜生握住了軟肋,若是再添一敵,我算是徹底無力迴天。

可那身影竟緩緩從我身邊走過,站在了崔廣山面前。

一剎那,我感覺一股刺骨的涼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甚至還嗅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像極了崔廣山曾逼我喝下的我孃的屍油……

“崔廣山,你為了所謂的長生,作惡多端,喪盡天良,真以為蒼天沒眼嗎?”

黑影幽幽道,隨後將身上的黑袍扯下,竟是一個容貌姣好卻滿頭銀絲的女人。

“是你,你還活著!”

崔廣山嘴角抽搐,表情很難看。

女人冷冷一笑:“當年你機關算盡,卻料不到我在屍窟裡撿回了一條命,等到了今天。這孩子是我崔家最後的血脈,我要將他帶走。”

“你休想!”

他這副皮囊已經油盡燈枯,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剎那間,崔廣山戾氣突增,連五官都變得猙獰。

背後的至陰判官身形也陡然暴增,足足有數十米之高,決眥欲裂,凶神惡煞,手中的長筆隱隱閃著血光。

女人微微皺眉,但很快便恢復平靜,淡淡道:

“崔廣山,你以為你真的能贏我?”

崔廣山聞言不禁仰頭大笑,連聲音都開始變得陰森尖銳,宛若被鬼怪上身一般。

“哈哈哈哈!這至陰判官我已修到極致,除了世間至陰之物,其他一律斬殺,包括你!今日你送上門來,我正好用你的屍體煉成新的法器,助我修行!”

話音落下。

崔廣山怒吼一聲,身後的判官也隨之鬼吟,碩大身影顫動,手中的判官筆猛地落下,只衝女人的眉心。

判官筆落,魂魄破滅。

“小心!”

我驚呼一聲,慌忙就要喚出幾大凶神替她擋下這一擊,否則她死了,我也逃不過。

然而,女人卻突然朝前踏出一步。

我以為她瘋了!

可她竟刺啦一聲將身上的衣服猛地撕開,身上的黑流竄動,紋身漸漸浮現,竟是一尊沐浴在血液中的觀音,雙眸緊閉,單手掐印,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項鍊。

可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一顆顆猙獰的骷髏,足有數百。

一時間,四周陰風捲起,風中隱隱有無數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崔廣山表情徹底怔住了,他瞳孔猛地睜大,身軀連同背後的判官虛影都顫了一下。

“可惡!那該死的老東西居然把喚繪咒中最艱深的真陰百神圖傳給了你!可這血觀音分明要用一百個女厲鬼的冤血熔鍊繪製,以你的修為,這……這不可能!”

女人似笑非笑,聲音卻陰冷到極致。

“這些年我隱姓埋名,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替二老報仇!崔廣山,用你的死償還罪孽吧!”

崔廣山恐極反怒,竟當場自斷經脈,噴出一大口鮮血,咧嘴慘笑。

“誰都別想阻止我!”

我神色大變。

我知道,崔廣山這是要用自己的陰血供養判官,殊死一搏!

判官頃刻雙眸如虯,口中伸出長舌瘋狂汲取崔廣山的陰血,手執判筆使出了最強一擊,筆尖所過之處宛若百鬼夜行,一切生機蕩然無存。

我不敢染指,因為我知道以我的修為,碰一下就是死。

可筆鋒落到女人身上,女人竟紋絲不動,沒有受到半點傷害,反倒是判官彷彿遭到某種反噬一般,全身的皮肉開始裂開,最後直接潰散。

崔廣山見狀直接傻了,滿臉錯愕道:

“這不可能!”

“崔廣山,納命來。”

女人低吟一句,她學著觀音掐印,身上的血觀音竟緩緩睜開雙眸,眼眶溢位源源不斷的黑血。

崔廣山頓時感覺全身的骨肉都要被融化了一般,跪在地上絕望地哀嚎,但他仍極力保持著冷靜,竟還想催動法術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