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著血水的黑色垃圾袋令王麗霞毛骨悚然,她一把揪住站在她身邊的民警,帶著哭腔央求:“我報了警,現在豆豆找到了,是不是要回派出所填個表籤個字?你帶我回去吧。那個什麼東西,我不要看。”

可是,警察們一個都沒有動。

每個人的腳步都像被釘在了地面,瞪大眼睛看著夏木繁手中的黑色塑膠袋,心跳加快,口乾舌燥。

——那是什麼?

——是肉嗎?什麼肉?

虞敬沒想到夏木繁膽子這麼大!不僅不怕髒與臭,還敢拎著滴血的袋子站得筆直,臉上一絲害怕的模樣都沒有。

顧不得多想,虞敬走上前接過她手中袋子,放在地上。

袋子打著死結,虞敬一把扯開。

一堆肉塊、碎骨呈現在眼前。

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天天嚷嚷著要破大案、立大功的孫羨兵,當真正看到被斬成碎塊的血肉骨頭,喉嚨口彷彿被什麼粘住,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這……這是什麼肉?”

“不會是人肉吧?”

“碎屍案?!”

孫羨兵一緊張,話就變得特別多,開始不停地叨叨:“媽呀,這是大案,必須得馬上彙報。趕緊向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報告,這案子咱們處理不了。讓我想想啊,碎屍案最要緊的,是得找到更多屍塊、發現受害人特徵、查明屍源……”

夏木繁向來膽大,絲毫沒有被孫羨兵的緊張影響到心態,面不改色心不跳,又從三個垃圾桶裡分別拎出四個黑色袋子。

沉甸甸的血肉擺在地面,有兩個袋子被野狗撕破,肉塊沾染垃圾、血水混著汙水,場面陰森。

貓、狗的嗅覺極靈,能夠聞到蛋白質的氣味,垃圾桶裡隨意丟棄的肉塊,哪怕藏在最底下,也能被它們聞出來。

如果不是夏木繁聽到動物們的討論,恐怕這些肉塊已經被野狗們分而食之,就連骨頭都被啃食得一乾二淨。再等垃圾車開過來,所有證據都消失迨盡,真是好謀算!

虞敬沒敢直接上手,撿了根木棍在裡面翻動,低頭檢視了半天,忍著內心的反胃感,抬眼看著夏木繁:“你覺得,這是什麼肉?”

夏木繁眸光閃動,彷彿在小火苗在裡面跳動。她搖了搖頭,並沒有表態。

軍隊的嚴格訓練讓虞敬保持著敏銳的警惕性,他看了看手錶,快速思索起來。

第一,轄區環衛工人每天上午、傍晚收兩次垃圾,現在是上午9:32,垃圾桶裡堆滿各色生活垃圾,看來這個街區的垃圾還沒來得及拖走。從肉塊埋藏的深度推測,肉塊丟棄的時間應該是昨晚到今天凌晨。

第二,天氣熱,肉壞得快。這堆碎肉只有淡淡的腐爛氣息,說明丟棄時肉還是新鮮的。如果是日常食用的肉類,哪會有人捨得把這麼多沒有壞掉的肉丟掉?

趁著夜色偷偷摸摸丟掉這麼多新鮮肉,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想到這裡,虞敬站起身,眉頭緊皺:“必須向市局刑偵大隊彙報,請法醫來檢查。”

魏勇所長收到訊息,趕到花椒巷。

看到那五個並排而列的垃圾袋,袋子裡紅色的是大小不均勻的肉塊、黃色的是夾雜在肉裡的脂肪,白色的是斬成小塊的骨頭,夾雜著血水汙物,畫面衝擊力太大,魏勇臉色血色全無,後退半步,右手撐在牆上,方才站穩。

夏木繁抬眸看了魏勇一眼,目光從他蒼白的臉上一直移到微微顫抖的雙腿。聽說魏所是老刑警,四十多歲才從市局刑偵大隊退居二線調到派出所工作。歷經無數大案的老同志,應該見多識廣,怎麼會怕血?

幾個呼吸之後,魏勇強壓著顫慄感,啞著聲音道:“封鎖……現場,上報。”他在派出所幹了十年之久,就盼著一世平安、一方安寧。

可是現在看來,安寧路再沒辦法安寧。

藍色垃圾桶、黑色垃圾袋、夾雜著骨頭的碎肉……

透著無比的詭異,彷彿有一團黑霧,將這個寧靜祥和的花椒巷籠罩。

向公安局彙報之後,再拉好警戒線,虞敬與孫羨兵同時看向所長:“魏所,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辦?就等著嗎?”

魏勇努力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問清情況之後,多年辦案經驗讓他反應迅速:“大虞,聯絡環衛局,上午停止收垃圾。”

虞敬立刻立定:“是!”

魏勇看向三名面色發白的社群民警:“你們走訪一下週邊居民,昨晚到凌晨這個時間點是否看到有人扔這樣的黑色垃圾袋。”

五袋這麼沉重的垃圾,不可能一口氣拎過來扔掉,必定是一趟又一趟地搬運,或者用小車推送,如果有目擊證人,哪怕只是看到一個背影,也能為破案提供線索。

三名社群民警齊聲應了,走到人群中開始詢問。

魏勇又將目光投向孫羨兵:“你和小夏沿著安寧路搜尋,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垃圾袋。”

“是!”

孫羨兵轉過頭示意夏木繁跟上。

魏勇叮囑他們:“如果發現異常,不要挪動,避免破壞現場。”

夏木繁這個時候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從垃圾桶裡拎出袋子的時候沒有戴手套。如果垃圾袋上留有指紋的話,恐怕已經被破壞了。

孫羨兵問:“可是,垃圾桶裡到處都是那種黑袋子,我不開啟的話,哪裡知道哪個裡面裝的是肉?”一個“肉”字,開啟了他內心的恐懼感,開始乾嘔。

魏勇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那就先等等,我們保護好現場,通知市局那邊派警犬來。”

孫羨兵馬上說:“好。”

可是夏木繁眼睛裡卻透著躍躍欲試的光芒:“魏所,天熱,肉不經放,我聞得到,讓我去找找吧。”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怎麼能放過?

魏勇看向平時懶懶散散的夏木繁:“你這鼻子難道比警犬還靈?來,說說吧,垃圾桶裡那麼多髒東西堆在一起,你怎麼就能判斷這些肉有問題?”

夏木繁挺起腰桿,目光與魏勇平視。

“垃圾桶旁邊有野狗徘徊,看到有人過來依然不願意離開,這明顯不對。一般來說,城市野狗畏人,到底是什麼讓它們冒著被人驅趕的危險也要在垃圾桶裡翻找?”

“我湊近一聞,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股味道雖然被垃圾的腐爛氣息掩蓋,但能夠辨別出來其新鮮程度比較高。我當時就想,這應該就是讓野狗執著的東西了。”

“來到垃圾桶旁,看到一個袋子被野狗扒拉到了上層的黑色垃圾袋,血腥味很濃。我一拎起來,看袋子形狀就能判斷不是剔掉了肉的無用骨頭,而是肉多骨頭少,這一袋子沉甸甸的,至少有五斤。”

說完自己的發現,夏木繁環顧花椒巷的周邊環境:“您看,花椒巷路面破損嚴重,巷道上方電線、電話線拉得到處都是,顯然這裡的居民生活條件不太好,習慣節儉過日子,誰會往垃圾桶裡扔新鮮肉類?”

夏木繁身形高挑,眼睛明亮,嗓音清脆,最後進行總結:“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我判斷,這些肉有問題。如果這是人體屍塊,僅僅五袋絕對不是全部,一定還有更多。一袋五斤分量不輕,對方應該是藉助工具搬運,他害怕被人發現,必定不會將拋屍路線拉太長,所以……其餘屍塊還在附近。”

虞敬與孫羨兵交換了一個眼神。

平時一個辦公室裡坐著,夏木繁話少不愛與人交流,還以為她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今天才發現,她不是不愛說話,只是沒遇到感興趣的東西。

魏勇有些驚喜。

這個新分配來的女警頭腦清晰、思維縝密,難得。

“嗯,發現異常馬上追查,這是刑警的職業素養。既然你想找,那就去找吧。”

夏木繁抬頭挺胸,立定敬禮:“是!”

剛才人多,鳥兒們都被驚得飛走,現在場面漸漸控制住,樹上又飛來幾隻麻雀。

【人類在幹嗎?這麼熱鬧。】

【那黑色垃圾袋裡有肉,他們在找。】

【野狗們竄到桂花巷、洪家巷、昌豐巷還有雙桐巷去了,估計那裡還有。】

聽到這裡,夏木繁嘴角一勾,轉過頭衝孫羨兵說:“走!”

根據鳥兒們的指引,順著安寧路往西而行,夏木繁與孫羨兵在桂花巷、洪家巷、昌豐巷、雙桐巷這四條與大路相接的巷道口的垃圾桶裡,再次發現幾個黑色垃圾袋,夏木繁戴著手套將袋子拎了起來。

袋子沉甸甸的,滲著血水。

和花椒巷發現的一模一樣。

再一次驗證自己的猜測,夏木繁和孫羨兵對視一眼,讓同事封鎖好現場,折返花椒巷請求增援。

兩人還未走到巷口,便聽到警笛鳴響,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人已經來到現場。

隨著越來越多警車的聚集,周邊人群站在警戒線外,神情緊張,好奇地打聽、議論著。

“怎麼回事?這麼多警察過來。”

“看到沒?這麼多垃圾袋,滂腥咧~”

“不會是殺人分屍吧?啊,那太可怕!我在花椒巷住了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兩名法醫拎著檢驗箱,來到現場。

走在前面的是市局資深法醫顧少歧,拎箱子的是他徒弟周煒。

顧少歧瘦高個,寬肩長腿,一襲白大褂,他步伐不大,但行走帶風,姿態清冷凜然,一下子就吸引住在場群眾的目光。

周煒開啟檢驗箱,顧少歧戴上橡膠手套,蹲下.身來,專注檢視地面肉塊,他眼簾微垂,睫毛顫動,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暗影,有一種深邃、神秘之感。

原本打算叫人搬運黑色垃圾袋的孫羨兵注意力很快被轉移,湊到夏木繁身邊說起了悄悄話:“看到了沒?那就是咱們市公安局唯一一個擁有碩士學歷的法醫,顧少歧,厲害著咧,就沒有他查不出來的死因!”

夏木繁眯了眯眼,看向顧少歧。

已是上午十點多,陽光灼熱、地面烘烤。

無數圍觀群眾擠在一堆,垃圾桶裡異味撲鼻、垃圾袋裡的肉塊開始發臭,熱氣蒸騰之下,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並不好聞。

顧少歧卻彷彿一股清風,吹開所有燥熱。

夏木繁不禁有些好奇,外形如此出色的男人,還是碩士,怎麼會願意來薈市公安局當一名法醫?薈市城市規模並不大,他怎麼願意在這裡紮根?

顧少歧在薈市公安系統太有名,孫羨兵知道不少關於他的資訊:“我聽說顧法醫特別會讀書,本碩連讀學的是臨床醫學,畢業的時候本來應該分配到京都大醫院,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主動要求到咱們薈市公安局當法醫。當時市局領導喜得像撿到寶貝一樣,恨不得把他供起來。他去年考上了南方醫科大學的法醫學博士,師從法醫界泰斗劉煥根,厲害得很!”

劉煥根?這個名字夏木繁在讀書的時候就經常聽老師們提起。

劉煥根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第一代法醫,1952年畢業於京都醫學院,1953年結業於幹部法醫學高階師資班,打下了深厚的法醫病理學基礎,之後在京都公安局當基層法醫,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經歷了無數案件,嚴謹、工整、行事一絲不苟,即使是在管理混亂的十年,由他書寫的檢驗記錄和鑑定書都規範、精準、全面,堪稱法醫界楷模。

夏木繁抬眸看向顧少歧,暗自思索:他有這麼厲害的導師,竟然願意窩在小小薈市當基層法醫?太奇怪了。

很快,市局刑偵大隊重案組組長嶽淵帶人過來。

嶽淵中等個子,面板黝黑,聲如洪鐘,來到現場第一件事是與魏勇所長握手:“老魏,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眼神熱切,看得出來非常尊敬魏勇。

“是啊,好久不見。”魏勇態度很溫和,指了指虞敬,“讓小虞給你介紹情況吧,他是我們派出所案件組組長。”

孫羨兵比夏木繁早來兩年,對薈市公安系統的名人很熟悉,再一次悄聲告訴夏木繁:“咱們魏所以前可是市局刑偵大隊的人,和重案組組長嶽淵是同事。”

夏木繁點了點頭,目光緊緊跟隨嶽淵的身影。

學了四年刑偵理論,終於有了辦案的實踐機會,絕對不能錯過。眼前這個嶽淵既然是重案組組長,那一定偵查能力很強,跟著他多看多學肯定會有收穫。

和派出所民警瞭解案發情況之後,嶽淵走到顧少歧身邊蹲下,觀察著眼前五個黑色垃圾袋:“看得出來這是什麼肉嗎?”

顧少歧從袋子裡拿起一塊麻將大小的肉塊,對著陽光觀察:“面板組織緊密、毛孔細、層數多,脂肪偏黃,不太像是牛、羊、豬肉。”

他的聲音似清泉激石,清澈、乾淨、冷靜。

陽光升起,正投在他頭頂,給他的臉部輪廓薄薄地鍍上一層柔光,更襯得君子如玉、白衫似雪。

原本美好的畫面,卻因為他手中的暗色肉塊而變得驚悚起來。

聽到顧少歧的話,嶽淵心中有了一絲不妙的猜想:“人?”

顧少歧搖搖頭:“太碎,不好說,需要更多樣本。”

聽到這裡,孫羨兵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大聲彙報:“報告,桂花巷、洪家巷、昌豐巷、雙桐巷還有十袋。”

嶽淵騰地站起:“趕緊,帶我們去!”

目前首先需要確認的,是肉塊到底屬於人類還是動物。

如果是人類,屬於殺人碎屍案,案件性質極其惡劣,必須馬上立案偵查。

如果是珍稀動物,涉嫌非法獵捕、殺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立案偵查。

如果是日常食用的肉類,那就不過是件小事,不足以立案。最多讓派出所同志調查瞭解,找到人了批評教育,不要浪費食物罷了。

巷口垃圾桶周邊腳印混亂,野狗翻得到處都是垃圾,已經沒有繼續保持現場的意義。嶽淵指揮警察把所有丟在垃圾桶裡的肉塊、骨頭都收集到了花椒巷。

一共十五袋。

塑膠袋上沒有發現指紋。

沒有大骨、顱骨,全都是斬成兩寸大小的肉塊與骨頭。

顧少歧從一堆被斬得看不出面目的肉塊裡翻找出一根人類手指,臉色變得肅然,轉頭看向嶽淵:“可以立案了。”

惡性殺人案。

嶽淵心情有些沉重,看向一直守在現場的夏木繁、虞敬和孫羨兵:“做得很好。多謝你們的配合與支援,我會如實上報。”

碎屍案情節嚴重、性質惡劣,這是大案。

立案有流程要走,嶽淵也需要向領導彙報,重案組等人離開現場。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花椒巷一下子安靜下來。

看著重案組成員離去的背影,孫羨兵這才有機會表達內心的興奮:“太好了!嶽組長說會如實上報。大虞,你說咱們這算不算是立功了?”

虞敬的性格比較務實,看了孫羨兵一眼:“要破案,才算立功。”

孫羨兵有點受打擊,肩膀垮了下來:“啊,這個案子一看就很難。屍體斬得這麼碎,怎麼知道是誰?剛才社群民警問了一個遍,誰也不知道這個垃圾袋是誰扔的。連屍源都無法確認,找到兇手談何容易。”

夏木繁卻沒有氣餒:“難,怕什麼。殺人碎屍多有預謀和準備過程,肯定會留下不少痕跡可查,只要我們心細,總會找到線索。”

孫羨兵就喜歡她這天不怕地不怕、勇敢往前衝的勁頭,恨不得攬過她肩膀大喊一聲哥倆好。只可惜男女有別,他抬起手,終歸還是縮回去搔了搔腦袋:“好!那就努力破案。”

虞敬也被夏木繁的勁頭所感染,哈哈一笑:“小夏說得對。重案組接手案子,咱們基層派出所努力協助破案吧。”

一回到派出所,按照要求做好記錄之後,魏勇召集派出所民警開會,開始佈置工作。

“重案組立案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基層派出所要把工作做在前面。”

“第一,以垃圾桶為中心,三公里範圍為半徑劃定調查區域,對周邊居民進行走訪,看有沒有可疑人物晚上出來丟垃圾。”

“第二,對花椒巷居民檔案進行整理,與縫紉機廠保衛處取得聯絡,尋找失蹤人口。”

“第三,隨時與市局保持聯絡,掌握第一手資料。”

夏木繁與所有民警同時站起,立定,大聲道:“是!”

看著眼前一張張年輕的面孔,魏勇內心湧起一股久違的豪情。曾經,他也是一個看到大案就精神百倍,越是困難越往前衝的勇士,可是……

魏勇停止回憶,看著夏木繁:“你今天第一個發現異常,又和小孫一起找到更多屍塊,表現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能夠看到年輕人勇敢向前,說實話,魏勇內心很欣慰。

孫羨兵也跟著誇她:“對啊,小夏今天很神勇。裝屍塊的袋子,她直接上手就是這麼一提!血水直滴啊……”

虞敬的眼裡滿是讚賞:“小夏不僅鼻子靈,而且大膽心細。如果沒有她警惕性高,及時發現這些屍塊,等到垃圾車過來,所有罪證都被毀,那我們轄區就多了一個冤死的鬼。”

魏勇點了點頭:“咱們警察就應該這樣,絕不放過一個壞人,絕不漏掉一件壞事,只要是可疑的,我們就要追查到底!”

彷彿有一顆種子,悄悄在夏木繁的心田發芽。

雖然稚嫩,但卻充滿蓬勃生機。

夏木繁挺起胸膛,利索回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