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照棠發現阿公肥貓性格看起來很豪爽,一副人畜無害的肥佬樣,但其實人老成精,深有城府。

看出他想要搵正行,故意找託辭否決。

並非是看不出免費雜誌有賺頭,而是覺得免費雜誌賺再多,都屬於尹照棠一個人的生意。

要把尹照棠留在社團內做事,凡是偏門生意都得給社團交數。

這樣才有主有次,有大有小,有更多錢賺。

尹照棠心裡自是不爽,但偏偏肥貓懂得做人留餘地。

價值五十幾萬的邁巴赫丟出來,頓時盤活尹照棠辦雜誌社的資金,省掉一兩年積累本錢的時間。

商場上,時間就是金錢,特別是對尹照棠而言,每早一年發家,能踩中的風口就愈多,錢生錢,利生利。

現在的五十萬是個大人情。

尹照棠權衡利弊,心裡真生不出火,甚至有些欽佩肥貓的手段,看來敬忠義能在日漸衰弱的形勢,依舊守住銅鑼灣這支旗不倒,身為坐館的肥貓出很大力!

“多謝阿公,要二十萬能到手五十萬,我阿棠這一世真是沒拜錯山門,一定用心經營九龍的新場,不叫同門兄弟笑話。”

“賺到錢,按三分的利息算給阿公。”

三分利等於百分之三十六的年化,已經是高利貸的水平,但勝在期數比較長,有足夠的時間賺到。

肥貓卻舉起寬厚的手掌,示意他打住:“不要談利息,場子賺到錢,前兩年的分賬當作還債就行,之後的社團分賬再進公司賬目。”

“這五十萬算是我私人出的,公司元老們講不出閒話,虧了也沒關係,慢慢來。”

尹照棠微微頷首,舉杯敬茶,爽快的道:“阿公,以茶代酒,飲盡!”

這條件比想象中更優厚,當然,借龍頭大佬錢做生意,千萬別以為真的可以不用還。如果真的把錢虧完,生意還沒做起來,那就要做好被翻臉追債的準備。

但只要能把生意辦的面上有光,把賬目打理的漂亮。別管是不是真的能賺到錢,這筆錢還真的可以慢慢還。

因為龍頭大佬花錢投資的從來不是一間馬欄,而是眼前的後生仔。一間公司可以破產,但一個人失去價值,真的就只剩下等死了。

尹照棠開口向阿公借錢,便是看出敬忠義想綁住自己,乾脆借雞生蛋,加快原始積累的速度。最後要是甩不開敬忠義,黑白通吃,做低調的江湖大亨也並非不可。

但敬忠義想推他做炮臺就免了!

他幫敬忠義發展,那麼,打敬忠義的招牌天經地義,公司最好出人出力,大不了一拍兩散。所以,借二十萬港幣就是合作邀約,肥貓肯出五十萬,現在真的能試一試和公司通力合作。

肥貓見到尹照棠把車鑰匙收起來,一分錢都不少拿,眼中更對面前十六歲的後生仔充滿讚賞:“真不錯,看來是見我之前就想好怎麼答,人懂得自己要什麼很好。”

“剛剛同我站窗邊看夜景時,腦子裡想到乜嘢?”

還站桌邊的莊雄聽見貓叔問話,不自覺挑了挑眉頭,阿公已經很多年沒叫人一起在窗邊看夜景了。

上一個,記得還是灣仔之虎陳耀新。

肥貓自己都不是很喜歡,再用老土的方式考校新人。因為,現在九龍跟港島已經有過海隧道,新界仔花一塊五就能坐小巴到中環見市面,帶新人看看街景,能看個屁出!

今天多一句嘴,一是以此作為結尾,二也察覺到尹照棠有點歪頭腦,不是死心塌地要混江湖的那種爛仔,藉著話頭可以再作籠絡。

尹照棠皺了皺眉頭,對老土的考校沒有興趣,單純實話實說:“在數人頭,看車牌,十七分鐘,清風街走過六十八個人,情侶六對,夫妻十三對,年輕人有四十七個,老人只有六個,其他都是小孩。”

“路過的五十多輛車裡,日系車佔一半多,剩下是德系豪車和計程車。其中發生了五分鐘的堵車,我想清風街的樓宇恐怕得重新規劃,要是拓寬道路,修建民居,樓價恐怕能逆市上漲。”

八零年到八四年,時局不清,樓市萎靡,港府趁機在中環部分片區展開拆除舊樓,新建大廈的計劃,當中就包括銅鑼灣清風街一帶。

許多八十年代中後期的商場,大廈,便是在此時完成收地工作,等到84年中英談判結束,樓價重振,快速上漲地賣出。

肥貓最近頻繁接到地政署的電話,對港府在中環的拆建計劃心中有數,但一個住在九龍區的四九仔又怎麼能收到風?

“巴閉!”

肥貓放下已經端起的茶杯,豎起大拇指,由衷的道:“靠點人頭,看車牌,判斷一條街的流水好壞是社團揸數的本事,靠看堵車,能判斷出港府的拆建計劃。要麼是有內幕訊息,要麼是神仙本領!”

“阿棠,上一個讓我欣賞的人,把街上路過的江湖人全部喊出名字,連字頭名號都叫得出口。現在他已經是新記五虎,但跟你比還是不夠看......”

尹照棠被肥貓吹噓的都有些臉紅,其實點人頭只是以前經商的小習慣,正好用來打發時間。

拆建計劃可以當作先射箭再畫靶,每個重生者都不可能錯過樓市風口。

見到坐館已經把話說盡,肥胖的臉上有明顯倦色,他主動出聲告辭:“阿公,時間不早,感謝款待,再晚天星小輪就關門了。”

“坐什麼輪渡,開豪車回九龍嘛,明天要賣掉,也不影響今夜先風光。”肥貓笑了一聲,擺擺手道:“走啦,我肥佬一個,又不是港島小姐,難道還留你過夜啊?你有心,我都得開槍做掉你,得閒來酒樓陪我飲茶就行。”

尹照棠起身離桌,手上還提了一份打包袋,扭頭跟正在收拾餐具的根生叔打了聲招呼:“多謝根生叔,千層蛋撻真是極品。”

“有空常來啊。”

根生叔輕輕點頭,滿臉笑容。

等到尹照棠走下離開,坐館貓叔聳了聳肩膀,笑罵著同根生叔道:“吊,本以為是個紅棍的人才,沒想到,敬忠義隔了二十多年了,終於又出了個龍頭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