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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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沈姑娘,我一直很好奇,聽說你進府第一日就得罪了永威候世子,那世子沒找你麻煩麼?”
李沉舟話說的很直白,面上掛著幾分不解,像是真情實意感嘆。
但他其實也不等沈宜亭回答,自顧自便接著換了一副稍顯憐憫的神情,“沈姑娘你也是個慘的,永威候只有江寺一個獨子,日後爵位和候府也都是落在他手上,沈姑娘在候府行事也一定十分為難吧?”
沈宜亭聽出他話裡的警告之一。
無非是日後江寺必定是鐵板訂釘的事,教她不要痴心妄想,試圖靠著姐姐上位便能動搖江寺的地位。
李沉舟本想邀請的其實是沈家那位姐姐,但那邊實在走不通,所以只好轉頭來敲打沈宜亭。
沈宜亭臉帶淡笑,“李公子說的是,不過世子一向寬宏大量,知曉我是無意,自然沒有過多為難。”
李沉舟:?
寬宏大量?
江寺?
她說的是誰?
“寬宏大量?”
“嘁!”
李沉舟嘴角一扯,差點冷笑出聲。
他剛想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人聲。
“李沉舟,你這人怎麼淨為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大理寺卿便是這樣教你的?”
門外小廝引進來一人,那人頭頂金冠,一身華服,面如朗月,聲如激玉,一進門便朝李沉舟方向看過去。
他目光倨傲,瞧著人時頗為趾高氣揚,看的李沉舟心頭火氣。
他馬上便看了回去:“我說是誰呢?”
“裴旗羽,是你啊”,李沉舟皮笑肉不笑,“怎麼?你身上的鞭傷好了,眼下竟還敢到我面前招搖。”
來人被點破姓名,凌霞郡主和一邊的李念慈都起身,朝他俯身:“裴公子,久仰。”
沈宜亭也跟著起身,認出來人身份。
姓裴,想來應該是丞相之子,裴殊,字旗羽。
裴旗羽朝他們看過去,第一眼便注意到中央的沈宜亭,她確實容色無雙,一眼便能攫取人的注意力。
也就只有江寺那樣心如冷鐵,冷心冷情之人,才能捨得為難她。
“都起來吧,不是說友人小聚麼,郴州,憑著你我的交情,我也入席,應當不打擾吧?”裴旗羽昂首走來,在李沉舟身側站定。
引得李沉舟一下黑了臉,一邊李念慈注意到,小聲警告他:“江世子可不在,你別給我犯渾,得罪了裴旗羽,小心爹抽死你。”
李沉舟這才收斂神情,屁股朝另一側挪了挪,不欲和裴旗羽多交流。
在人落座的同時,他實在憋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誰和你有交情,我倒八輩子血黴認識你。”
裴旗羽也是習武之人,雖不如江寺武藝高強,也是耳聰目明,他自然聽到了,但平日江寺一行對他冷言冷語多了,一時倒也不太在意。
他剛坐下,目光便看向沈宜亭。
盛京訊息傳的一向快,永威候帶回一對姐妹的事已經是過去了。
眼下眾人都等著看永威候何時冊立侯夫人,看新夫人和世子如何鬥法。
結果便吃到了永威候世子同沈家妹妹不合的瓜。
沈家妹妹自然是為著姐姐,也確實和世子處於對立,這訊息一傳出去,眾人皆等著看沈宜亭到好戲。
裴旗羽原先是不準備來的,他前些日子言語放肆,議論了永威候和侯夫人幾句,被江寺抽出馬鞭當街鞭笞。
雖說這事江寺做的過了,但事後他被父親警告,議論永威候實在失禮。
加上和江寺互相鬥來鬥去的時日久了,他挨對方的打野不是一兩回,倒真沒當一回事。
只等著傷好之後,再給江寺添不痛快。
因而他一聽到江寺今日出門,便掐著點和去同一家酒樓,結果就正好聽到了趙清和江寺說起李沉舟的事。
原在酒樓裡,趙清只說:“沉舟是講義氣的,聽說他為了給你出氣,特意央著念慈去請凌霞郡主設宴,就是要好好敲打一番你府裡新來的那兩人。”
江寺表現很無情,只略問了幾句,便留下一句“由他去吧。”
似乎落實了他同沈宜亭關係不好的傳言。
聽得裴旗羽內心正義感大作,連掩藏都不藏,直接便跳出去指著他二人:“江卓君,趙淨昀,你二人真是肚量狹窄,難以容忍,那姑娘不過一介女流,竟被你們這樣為難,你瞧瞧你們身上還有一身正氣嗎?我作為同年,真為有你們這樣的同窗蒙羞!”
江寺莫名迎著他劈頭蓋臉的指責,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裴旗羽義憤填膺的離開,揚言要:“我必定前往此宴,救沈姑娘於水火!”
聽得江寺眉頭跳動幾下,當下就輕嘲出了聲。
引得趙清多看他幾眼,心道完了,一個兩個聚一起,給阿寺都氣糊塗了。
他握著酒杯看了眼裴旗羽離開的方向,默默嚥下一口酒,為他祈禱。
裴殊身上鞭痕尚好吧?
只希望他不要再觸阿寺的黴頭。
江寺並沒有被他挑起氣性,他笑全然是單純笑裴殊想當然。
沈宜亭需要他救?
還救人於水火?
他是不知道那女人多厲害,她自己便能成水火。
李沉舟跟她打嘴鋒,怕是被她暗地罵了還自己偷著樂,以為誇他呢。
這兩人智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他操心個屁。
江寺手中酒杯重重擱在桌上,心裡突然有些不平。
他永威候府的事,輪得到裴殊出頭?
當他是死的。
裴旗羽確實存著救人的心思來,除此之外,還有點抱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意思,想和沈宜亭一起給江寺找不痛快。
他一向看不慣江寺那副德行,明明太學之時,他的功課作業也是頂尖,先生偏偏只點江寺的誇,完全忽視他。
更厭惡於自己好不容易才說通父親,允他追隨趙將軍跟著南撫軍南征,可江寺卻中途變節,竟然又回到西山軍營,去靠永威候的蔭庇當他的大將軍。
江寺就是無能、膽小、懦弱之輩!
他,裴旗羽,才是名副其實的盛京第一人。
裴旗羽越想越激動,那臉紅的神情和哼哧撥出的熱氣讓李沉舟多看了他好幾眼,最後實在沒忍住,刺了他一句。
“裴旗羽,你屬牛的吧?”
“?”
裴旗羽一臉莫名,就見李沉舟伸手扇了扇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陽氣多重,瞧這天給你熱的。”
李沉舟嘴上不留情。
裴旗羽一到,他也全然忘了自己要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目標,將刀鋒一轉,對準裴旗羽,和他兩人有來有回,勝負難分。
沈宜亭見李沉舟未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便放心轉頭去和凌霞說話。
她套話並不直接,最開始只是問問家中情況,因為凌霞和她都是家裡小一些的那個,所以聊起兄姐,二人倒是有了話講。
一邊李念慈上頭也有個哥哥,給沈宜亭創造了不少條件。
她順著便問凌霞:“我看李公子丰神俊朗,年紀輕輕,成就斐然,想來二位如此聊的來,和兄長一樣優秀也有關吧?”
李念慈聽沈宜亭誇李沉舟的這幾句,頓時臉色五彩斑斕,倒是李沉舟,聽見有人點他,便動了動耳朵,等聽到是這樣的誇獎,心裡頓時舒暢許多,看沈宜亭都順眼不少。
“沈姑娘你眼光果然獨到”,李沉舟朝她笑了笑,難得溫和。
“嗬!”
一邊裴旗羽嗤笑。
丰神俊朗?
就李沉舟那樣子?
沈宜亭好歹也是見過江寺的,怎麼就面對這李沉舟這張臉誇的出丰神俊朗四個字的。
還有成績斐然?
真論起成績斐然,誰比得過江寺?
就李沉舟著整日只知道喝酒吃肉的紈絝,還成就斐然?
個鬼!
裴旗羽瞥了眼李沉舟,那二愣子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樂得不行。
真當誇他。
嘁——
沈宜亭眼神都沒瞥一下,根本不看他們的互動,而是一直聽著凌霞敘述。
她表情太真摯,凌霞心裡那些久久不能為外人道的辛酸都有些鬆動,她不禁想起,自己和沈姑娘似乎都是可憐人。
她哥哥在長生觀如履薄冰,沈宜亭在候府也是寄人籬下,萬事都要小心。
凌霞便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悲促,“沈姑娘說笑了,我兄長不過幸運,得到道長傳授煉丹之術,才勉強能在長生觀任職,只是這些手藝得來的恩寵便如水中月鏡中花,輕易也可碎去,自然比不得各位公子靠功績揚名。”
凌霞年紀不大,心思不夠玲瓏,見她處境相同,又和兄長無競爭關係,干擾不到什麼,當真是心底的話也一併說了。
沈宜亭目光幽深閃爍,聞言便伸手拉過凌霞,在其手背上淡淡拍了幾下,全當安撫,隨後繼續同她說話。
“郡主莫要這樣想,誰說煉丹便不是一門獨特技藝呢,丹術亦是醫術一種。再者,長生觀乃聖上近屬,恩寵無限,這話可不要說了。”
沈宜亭眼神帶著一點提醒。
凌霞反應過來,另一隻手遮了遮嘴,似乎意識到有些失言,她抿了抿嘴,聽到沈宜亭的話,卻是有一肚子話講。
她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旁人聽了定要小題大做,索性便壓低聲音,湊到姐妹耳邊,小聲道:“沈姑娘,這話你也莫要同外人說了,旁人不知,我卻瞭解一二,長生觀陛下甚少踏足,幾乎是由崔公公親自取藥入宮的,近些日子,倒是見四皇子常來,說到底,怕也是淪為爭權名利的棋子罷了。”
說完,凌霞手指朝唇上一點,示意噤聲。
那邊還在吵架的兩人陡然聽到涼亭安靜,便紛紛側目:“你們嘀嘀咕咕講什麼呢,還不許我們聽了。”
李念慈聽見兄長說話就糟心,便給了他一個眼神自行體會。
倒是裴旗羽從在坐女眷的神情中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不可取,當下有心挽回,便看了眼四面的花,道:“在這坐了也有一會了,聽說今日是凌霞郡主特意設下的賞花宴,我也算跟著沾光,正好想看看陳道長素來收集的奇花異草。”
有他起頭,凌霞自然不會拒絕,便起身招呼客人們前往花草園中,那處設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