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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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霞羞愧萬分地跑了。
關春玲關上門,回頭看著關月旖。
關月旖則匆匆跑進廚房,檢查了一番才知道,媽媽已經把灶臺上剩下的甜水麵藏在碗櫥裡!
難怪剛才陳曉霞沒找著呢!
關月旖端著兩個搪瓷缽子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著媽媽笑。
關春玲無奈地看著女兒,問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月月的性格她是知道的,隨了她,文靜內斂,不願惹事。
可今天,月月先是在許培光面前拆穿他女兒許倩子的真面目,間接毀掉這場相親;
現在又讓陳曉霞下不來臺……
“月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關春玲繼續問道。
關月旖沒吭聲。
她把搪瓷蓋子找了出來,將兩個缽子蓋上,又找了個布袋子出來,將兩個缽子放進去,“媽,我把這兩碗甜水麵送去給樓上的湯爺爺和湯奶奶吃!”
說完,關月旖拎著布袋出了門。
她這邊剛一開門——
對門祁家的門也開啟了。
祁俊緊皺著眉頭從門裡走了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
祁俊一怔,視線落在關月旖拎在手裡的布袋上。他能看出來,被她捧在手裡的布袋形狀,就是兩個疊放在一起的圓缽子。
祁俊還以為關月旖是來給他和他媽送晚飯的,伸手想去接,面上還浮出無奈地笑意,“月月……”
關月旖壓根兒就沒看他。
她蹭蹭蹭地跑上樓,敲響了湯爺爺家的門。
過了好一會兒,湯爺爺才過來開了門,問道:“誰啊?”
湯爺爺兩口子中年喪子,晚年喪孫,生活孤苦無依。巨大的悲痛讓他們夫妻日夜哭泣,哭壞了眼。
八十年代末的筒子樓,採光條件很差。
大多數人為了省電,也捨不得使用大功率的電燈泡。
只要天一黑,哪怕開著燈,湯爺爺兩口子也看不清,做晚飯是個大問題。
“湯爺爺,我是月月,”關月旖說道,“我媽多做了兩份甜水麵,讓我拿上來給你和湯奶奶吃,你倆今晚別做飯了啊,缽子明天還給我媽就行。”
湯爺爺連忙說道:“哎不用不用!你媽做點兒小生意養活你們自己……也是不容易!何況你湯奶奶已經架鍋了,一會兒我們煮點掛麵吃就行。”
關月旖聽了這話,不禁冷笑,心想連年紀這麼大的老人家都知道不能隨便佔人便宜,陳曉霞卻心安理得!
“湯爺爺,今天這兩缽子甜水麵已經做好了,你和奶奶就拿著吃吧,不吃浪費了。”關月旖勸道。
湯奶奶已經聽到了動靜,步履蹣跚地拿了幾個蘋果過來,睜著一雙無神的眼,對老伴兒說道:“老頭子,月月和春玲的好意我們領了,你把面接過來……”
然後又把蘋果塞給關月旖,“月月啊,這蘋果是我們老家親戚送來的,別看它樣子醜,吃著可甜了,你拿幾個回去給你媽媽吃啊!”
關月旖先將布袋遞給湯爺爺,謝過湯奶奶才接過了蘋果,又蹭蹭蹭下了樓。
祁俊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他看著關月旖捧滿了懷的蘋果,眼裡盛滿了不解的神情。
“月月……”
他倒是想問個清楚。
可惜關月旖根本不理他,直接推開自家門,閃身進去,又“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祁俊:……
不過,關月旖可以不理會祁俊,卻不能不理會媽媽。
媽媽可不能隨便糊弄。
關月旖先將湯奶奶給的蘋果放在小飯桌上,然後拿了兩個去洗了,遞給媽媽一個,自己拿了一個,咔嚓咬了一口……
還真別說,這蘋果看著個頭不大,還長得歪瓜劣棗的,但真好吃啊!
酸酸甜甜的還特別脆,汁水特別豐富。
吃完了蘋果,關月旖才對關春玲說道:“媽,你別跟許倩子的爸爸好,成嗎?”
“為什麼?”
關月旖道:“許倩子是剛轉學到我們學校來的……才來了一個多月,就已經開始欺負同學了。”
關春玲立刻緊張了起來,“她欺負你了?”
關月旖道:“現在還沒有,我跟她又不是一個班的。我在一班,許倩子是十五班的!”
而前世,當許培光和關春玲結婚後,關月旖就成為了被許倩子霸凌的物件!
關春玲追問道:“那她欺負誰了?”
關月旖答道:“她欺負十五班的黃愛萍。”
“黃愛萍是她們班第一。”
“她要黃愛萍幫她寫作業,還要黃愛萍在考試的時候,在黃愛萍的卷子上寫她許倩子的名字,她就在她的卷子上寫黃愛萍的名字……”
然後,就在這個寒假,因為黃愛萍每一科都考了零分,她爸發火了,狠狠地揍了她一頓,不允許她上學完全不聽她的解釋甚至不允許她在家過年,直接押著她去廣東打工去了。
上一世的關月旖直到開學後才知道這事兒,特別震驚。
在這個年代,鄉下人家就沒有不重男輕女的。黃愛萍家也一樣,但她也有個很愛她的媽媽。她媽媽拼命幹活,掙錢供養黃愛萍上高中,黃愛萍也很想靠知識改變命運。
沒想到……
但許倩子根本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甚至因為黃愛萍的成績很不錯,衝進了年級前五十,所以許倩子頂替黃愛萍進入了尖子班一班,與關月旖、祁俊當了同班同學。
關月旖的噩夢正式開始。
關春玲直皺眉,“這怎麼行呢!”然後又交代關月旖,“以後你可得離她遠一點兒!”
關月旖乖巧點頭。
關春玲又問,“我好像聽到你跟許培光說,許倩子欠你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說起這個,關月旖難掩怒容,“其實是祁俊……他總找我要錢,有幾次是給許倩子買汽水喝,有一次是幫許倩子交資料費,還有一次幫許倩子交班費!”
“我不肯拿錢出來,祁俊就說算是他找我借的!他還說,讓我別裝窮,他知道我有錢!”
也怪前世的她,剛開始的時候太綿軟了,真心實意把祁俊當成哥哥看,雖然很不樂意,可祁俊都已經這麼說了,她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拿了錢出來。
誰知後來……
關春玲一聽這話,怒了,“難怪剛才你那麼生氣呢!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跟媽媽說啊!”
關月旖的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我想著你那麼忙,平時又和陳曉霞那麼要好,我怕影響你和她之間的友誼……”
誰曾想,後來陳曉霞會勾引許培光呢。
陳曉霞和祁俊,就是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氣得關春玲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女兒的腦門,又懊惱不已,“怪我!都怪我啊!我想著我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討生活,總得討好一下左鄰右舍,只有這樣,被欺負的時候才會有人站出來幫我們一把。”
“沒想到,我倒想當個好人,卻言傳身教的教壞了我孩子!害得我孩子被欺負了、受了委屈也不敢開口跟我說!”
說著,關春玲嗚嗚地哭了起來,“我更加沒想到第一個欺負到我孩子頭上的,竟然是我好姐妹的孩子!”
關春玲深呼吸,“我現在就過去找陳曉霞!月月你別去,一會兒你站在門後好好聽著,聽媽媽是怎麼討回公道的!下回要是祁俊還敢欺負你,你一點也不能忍,知道嗎?”
關月旖紅著眼圈兒點點頭。
前世的媽媽在再婚前,確實把她保護得太好,以至於她性格柔軟。
媽媽能在那麼艱苦的條件裡養大了她,其實是很有本事的。
後來媽媽為了能在許家有一席之地,也為了能當她的保護傘,拼命的工作……
奈何許培光和許倩子根本不是人!
關月旖也恨前世的自己,省悟的太晚。
如果一早硬氣起來,她根本不會落到那樣的境地。
接下來,關月旖乖巧地聽從媽媽的指揮,在門後躲著,然後看到媽媽去敲開了對面的門,直接質問祁俊拿了關月旖錢的事兒。
陳曉霞更是慌亂,一迭聲的說不知道,又讓關春玲進屋裡說。
關春玲拒絕,非要站在樓道里說。
關月旖家租住在鎮煤炭局半廢棄的舊樓裡,除了樓上的湯爺爺湯奶奶是原單位退休職工外,其他租戶幾乎全是在鎮上擺攤做小生意的小販。
關春玲這麼一鬧,好多人端著飯碗出來,一邊看熱鬧一邊扒飯。
陳曉霞惱羞成怒,嗚嗚地哭起來,強調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僵持中,祁俊買飯回來了。
怒不可遏的陳曉霞一記耳光扇過去——
不明就理的祁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掌摑。
祁俊聽了關春玲的質問,沉默許久,終是點了頭,“是有這樣的事……但是關阿姨,月月當時也沒說不給啊。”
關春玲被氣得不輕,“小俊,阿姨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小時候很懂事,怎麼越長大越糊塗?”
“那好,我來教你!”
“你知道月月手裡有錢,又知道月月性子軟,你還和月月從小一塊兒長大,你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找月月要錢,月月就算不想把錢拿出來,也顧及到你的臉面。”
“沒想到你仗著月月對你的好,就敢這樣欺負她……現在還只是幾塊錢,以後呢?你還想怎麼欺負她?”
躲在門後的關月旖咬住下唇。
關春玲繼續說道:“小俊,既然你做了初一,就不能怪我們月月做十五!”
“陳曉霞,你和你兒子在我這兒一天三餐的吃,從小俊小學三年級轉學過來到現在,至少已經快十年了吧?你是一分錢沒給過啊!過去我看在我倆同病相憐,都是帶著孩子的單身女人的份上,我可沒找你要過一分錢。”
“就今天,咱們把賬算算清楚!”
“從今往後咱們都收斂些,你別再來沾我家的光,我家月月也不需要你家小俊天天陪著一塊兒上學放學了!”
陳曉霞嚎啕大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她拿了什麼,大概是掃帚、衣撐子之類的,一下又一下的打祁俊,又罵他,“你就是隨了你那死鬼爹啊!你怎麼不……我的天啊我含辛茹苦養大你,我是養了一個報應嗎?”
祁俊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雖然祁俊被他媽打得很慘,可關春玲也一直很堅持,說祁家母子的十年伙食費能不少,但可以先把賬算出來,以後分期還都行;
祁俊訛了她月月的六塊三,必須馬上還。
她家月月絕不能受這委屈。
最終,陳曉霞哭哭啼啼地把六塊三角錢還給了關春玲。
關春玲拿著錢回了家,關上了門。
關月旖看著媽媽,笑得甜甜的,眼圈兒紅紅的。
關春玲把錢塞到女兒手裡,眼圈也是紅的,“平時媽很少給你零花錢,這些錢……你攢了很久吧?”
關月旖點點頭。
重生回來的時間越久,舊時的回憶也就愈發清晰。
她想起來,自己攢錢確實辛苦,大多數是去撿廢品、攢起來再賣。但媽媽愛乾淨,不允許她在家裡積攢垃圾,她只好找個隱蔽的地方,把撿來的廢品先存起來,攢多一點再賣。
這樣風險極大。
常常是她好不容易攢上一堆,卻被其他的拾荒者給撿走了。
而她悄悄積攢起這些錢,是想在高考後請媽媽下館子吃頓大餐……
沒想到被祁俊半逼半起鬨的,全都花得差不多了。
現在,媽媽替她討要了回來!
關月旖撲進媽媽懷裡,撒起了嬌,“媽媽,你怎麼這麼好呀!”
媽媽還在,
能撲進媽媽懷裡撒嬌的感覺真好啊!
關春玲則又好笑又好氣。
她本想板起臉兒好好教訓一下女兒,可話到嘴邊又有些捨不得。
她只好揉了揉女兒柔軟的發頂,訓斥道:“以後可不能再讓別人隨便欺負你了!媽媽雖然窮,但既然當了媽媽,就會好好保護你……你得好好想一想,媽媽那麼辛苦才養大你,可不是為了讓別人來欺負你的!”
關月旖低低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