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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念追出來後,在不遠處的鞦韆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細心地觀察了附近,沒什麼人跟拍,玩專案排隊的地方也都離的挺遠,倒是能聊天。
“你嚇我一跳,我沒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用不用告訴嘉姐。”
方念和她認識三年,感覺性格摸的差不多了,並不是個衝動暴躁的,很好相處。
而且混到這個位置,講話做事不經過大腦的話,就得讓公司和粉絲擦屁股。
她不是這麼廢物的人。
井夏末一直沒脫小熊服,就這樣坐在鞦韆上晃盪著,突然想起來什麼,用熊掌隔著填滿棉花的肚子摸了摸,有點懊惱,“嘖,沒帶手機。”
方念找出自己的,“先用我的。”
“發訊息還是打電話。”
又問,“你剛才是不是想潑喻思原啊。”
她悶聲回,“不是,沒潑錯,就是她男朋友。”
“你們...…”
方念聲音壓低了些,“之前認識啊?”
“他是我哥。”
方念一臉狐疑,笑道,“你哥開蘭博基尼,你騎小電驢,這是哪門子哥哥啊。”
“你不信算了。”重新抬起腦袋,“小電驢怎麼了,你看不起我的小綠以後再也別坐了。”
“那你之前窮的都快吃不上飯了,你哥怎麼也不可憐可憐你,接濟一下,給你點錢花,他那樣不像缺錢的。”
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井夏末還沒爆紅,當了好幾年的小糊咖,身上揹著鉅額違約金,方念真沒聽說過她有什麼兄弟姐妹。
井夏末艱難地思索了幾秒,笑了下,輕描淡寫道,“我頂多算個窮親戚吧,你要是一夜暴富了,你親戚都來找你借錢,你給不給。”
“是這麼個道理,哪敢跟人說啊,都知道我在娛樂圈工作,以為我掙挺多,每到過年的時候就變著花樣問工資多少。”
方念轉念一想,突然皺眉道,“那他和喻思原是個什麼情況,真在一塊了?”
“不知道,看他那意思,好像還打算幫她搶我的資源。”
“長得確實是帥,就是感覺有點浪蕩。”
“怪不得她看不上圈內這些,追她的也不少,背景牛逼的,咖位高的,什麼樣的沒有。”
喻思原從出道起就是京圈小公主,家裡早早就鋪好路。
內娛成形的、主要的圈子就兩個,京圈和西北圈。
一個是有最好的劇本,一個是有最好的導演。
作為最大的對家,團隊裡的人都挺關注喻思原的戀情,巴不得她一直找不到喜歡的,最好是包養個沒本事的小白臉,事業上幫不了一點忙。
方念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因為目前兩人是旗鼓相當的狀態,天秤沒有偏向任何一方,能打破平衡的東西可能就是另一半。
男方什麼樣,是好是壞,都直接影響到下一步的發展。
小糊咖或普通人還好說,直接曝光,粉絲那邊最先不同意。
但如果是大佬的話.........
方念問:“你那個哥哥,是幹什麼的,花心嗎,看起來就挺會談戀愛的,能給她資源什麼的嗎。”
“開公司的,誰知道談過多少。”
井夏末正經起來,“這麼說吧,只要是喻思原想要的,他應該沒有給不了的,有錢有權,還記仇。”
“那他寧願幫個外人都不幫你,這麼多年,也沒和你聯絡過對吧。”
常見面的朋友和家人她都見過,唯獨沒聽說過這個。
“嗯,因為我倆有仇。”
“那就不好辦了啊…”方念一屁股坐下,神情很是擔憂。
“像這種級別的,想曝光都沒法子。”
井夏末垂著腦袋沉默了一會,盯著地面上的卡通人物,思緒再次飄遠,失重的空虛感從腳底蔓延上來,整個身體空蕩蕩沒有一絲實感,複雜的情緒無聲湧動著。
“喻思原應該會很喜歡他這種型別的。”
“什麼?”
方念正在跟經紀人費嘉發訊息,分神地回,“確實,挺帶感的,透著股痞勁兒和野性。”
方念:“她是個被壓抑過度的乖乖女,肯定不喜歡跟她一樣乖的。”
“而且她私下挺騷的,你看她最近的影片了嗎,嘉姐發過來的,跳的那個舞啊......我一個女的都覺得性感,各種性暗示。”
說到這兒,又想起自家這位的擇偶觀,順口道,“誒,你也喜歡你哥這種的吧。”
“我...”井夏末頓了頓。
“我只是不喜歡奶狗,尤其是聽話溫柔的。”
而他恰好不是低三下四好言好語的那種。
方念找出經紀人費嘉的微信,遞給井夏末,看了看她被玩偶服包裹住的爪子,“你這也打不了字啊。”
“我給你說,你發就行,讓她快點把街舞的那個節目給定下來,時間緊也沒關係,趕在喻思原之前,別被她搶了。”
“嗯,發過去了。”
-
之後的一下午都是在遊樂場內度過的,她沒再回那個休息室。
要說害怕見到他,也不是。
但一時半會還沒適應,她暫時做不到在他面前若無其事什麼都不在乎。
畢竟,五年前的他們,是最複雜的關係。
見過彼此的每一面,人生中重要的節點都有對方陪伴,經歷過的事獨一無二。
不會再有人比他更瞭解她。
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讀懂她心裡怎麼想的。
這會讓她很被動,因為他變了太多,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熱烈的少年了。
刻骨銘心只屬於她一個人。
經歷多又怎麼樣,總會被時間打敗。
到頭來只有她停在原地不肯走。
......
......
收工後。
井夏末回到節目組定的景區酒店,驚喜地發現套房內帶了私湯溫泉。
桌上還擺著沒開封的低濃度果酒,酸梅汁水果。
默默感慨咖位高就是好,什麼都是最好的。
隨後找出手機問方念那房間有沒有,來泡溫泉嗎。
方念回,【我這也有。】
但卻高興不起來,猶豫幾秒又發,【這兩天先不要上微博了。】
井夏末神經一跳,【又出什麼事了?】
方念:【你和陸彥回被拍到了,但不嚴重,嘉姐正處理呢,小事。】
發完後,等了十分鐘,對面都沒再回。
之前每次要被黑的時候,她都是這麼說。
因為有最頂級的經紀人和公關團隊,能妥善處理好各種緋聞,比這更棘手的都經歷過。
但之前井夏末都比較聽話,一般不會刻意去搜,心理狀況和情緒都還算穩定。
方念直覺這次不一樣,沒心情玩手機了,立馬來隔壁敲門。
過了幾秒鐘。
井夏末悶聲問,“誰啊。”
“我。”
很快,門被人從裡面開啟。
神色沒什麼異常,嗓音略微疲憊,“怎麼了。”
方念提著兩個袋子,“和你一塊泡溫泉啊,不過先吃飯吧,不然容易暈。”
“等會兒吧,現在不餓。”
井夏末把外套都脫了,只穿著內褲和吊帶上床,兩個枕頭疊一起,半躺著,窩進被窩,繼續瀏覽著螢幕。
暖氣剛開沒多久,溫度還有些低,方念又調高了一點,餘光掃到落地窗外的積雪,試圖轉移注意力,“趁天還沒黑透,適合拍照呀,雪景溫泉。”
“想吃什麼,點外賣還是吃酒店裡的。”
井夏末沒回,換了個側躺的姿勢,被子拉高,悶聲說,“給你發了張圖,看看。”
是張很長的圖,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當看到脫粉那兩個字時,太陽穴猛跳了下。
進圈混了六年之久,被黑的點已經基本被挑完了,都經歷過一遍後,沒什麼能再掀起波瀾了,唯一能讓她在乎就是脫粉作文。
因為外人都不瞭解她,即使罵一萬句也不會被她放在心上,可粉絲不一樣。
【“從2018年認識你的,整整五年,1825天。
那時小精靈人很少,你也還記得我的名字,在真誠這件事上,你做到了一百分,每次見面都能準確無誤地認出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記性那麼好,但確實給了我不一樣的追星體驗。
看著你從粉絲十萬漲到一百萬,再從一百萬漲到一千萬。
從只能站角落到永遠的c位
......
夏夏,你明明知道這一路走來有多麼不容易,可是為什麼學不會珍惜呢......
你確實經歷過一夜爆紅,但在爆紅之前,你同樣等待煎熬了一千多個日夜。
沒人比你更清楚當糊咖的滋味。
這兩年出的歌,一首比一首爛,難聽得不像你寫的,演的劇和電影更是爛的一塌糊塗......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要接那麼多爛片,如果是為了錢,那你已經迷失在名利場了。
如果只是這些,我還能忍,但你的心明顯不在音樂上了,被拍到戀情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
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真的變了很多,五年前那個說熱愛音樂的少女不見了。
現在只剩下爛片之王了。
你一直在浪費天賦和靈氣,也不珍惜小精靈。
也算陪你從籍籍無名走到光芒萬丈,有幸相伴相隨,再也不見。】
......
......
越是想抓住些什麼越適得其反。
不管感情還是事業,彷彿都一塌糊塗,她從沒預想過這麼失敗的結局......
井夏末深深吸了口氣,眼眶酸澀,心底更是複雜得不像話,淚奪眶而出,怎麼也止不住,視線混沌模糊起來。
方念敏銳地聽到吸鼻子聲音,也是五味雜陳。
從桌上抽了兩張紙遞過去,坐在床邊,柔聲安慰著,“你說外人不瞭解你,但其實粉絲也不夠了解你,你總不能說你跟公司的合約吧,期待太高才會失望,以後這種事肯定還會有...你得習慣...”
井夏末哭得肩膀一顫一顫,聽到這兒突然笑了,但很苦澀,然後更難過起來,哭腔漸濃,鼻頭很紅,一顆心漸漸沉下去,“嗚嗚嗚嗚......”
不光小精靈對她失望,就連她自己都失望得徹徹底底。
接的片子沒辦法決定,但寫什麼樣的歌卻沒第二個人插手。
她就如同被詛咒了一般,越是費力越沒用。
鋪天蓋地的難聽,爛,俗,土,套路。
17歲寫的三首單曲,20歲釋出,一夜爆紅。
太過驚豔,有了天才少女的外號,但現在只剩下爛片之王。
如果說這世上有一個人永遠相信她,不管她做什麼都堅定不移地當她的信徒的話,除了左燃,沒別人了。
現在卻......陪在別人身邊,聽別人哭,聽別人笑,說不定還睡一張床。
他只需要拿出對她十分之一的用心來對別的女孩,就足夠讓對方死心塌地了。
不過目前不好說,她還沒見過他們的相處模式,說不定......真的動心以後,跟當初對她那樣似的,也可以再和第二個人經歷一遍刻骨銘心的事。
時間和新歡足以忘掉第一個。
即將失去某種東西的恐慌將她包圍覆蓋......
同時還有深深的無力感,彷彿沉溺在能看到池底的深水中......
一直在清醒地沉淪。
她陷入了一個雜亂喧囂的夢境,靈魂似乎離開體內,圍觀了許多學生時代的發生的事。
......
......
斷斷續續的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大腦還沒被喚醒,手卻下意識地接通電話放到耳邊,嗓音微啞,“喂...”
“夏夏,”經紀人費嘉的嗓門很大,情緒高昂,“你睡覺呢,現在別睡了,才幾點呀,才八點,等到晚上回來再說。”
“對了,照片的事已經解決啦。”
“夏夏??”
她這下能確定剛才是做夢了,在枕頭上擦了下耳邊未乾的淚,遲鈍地緩了兩秒,意識到在夢中似乎哭了很久。
但前半段已經記不清了。
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你說就行。”
費嘉聽出她鼻音很重,從包廂裡出來,找到了個安靜的地方,“聽方念說你今天哭了,怎麼回事,沒遇到別的事吧?”
“沒有。”
“那就把心放肚子裡,你得記住,沒有人會一直愛你,但一直會有人愛你。”
“.........”
房間內沒開燈,方念只留了些吃的就離開了,窗戶和通往小院的門關嚴了,窗簾拉得嚴絲合縫,一絲光亮都沒有。
她平躺在床上,沉默緩慢地呼吸著,聽見逐漸不平穩的心跳,被這句話觸動了某跟埋藏在深處的神經。
費嘉恰好趁打電話這個空擋進了洗手間,開外放擱在臺子上,先是洗了個手,接著拉開化妝包,找出氣墊往臉上輕輕拍著。
邊補妝邊安撫道,“夏夏,你有最頂級的團隊,我,加上週遙,我們兩個,足夠你肆無忌憚了,喻思原哪哪都不如你,京圈公主又能怎麼樣,網路風向變化那麼快,現在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次被拍,也有我的責任,嘖。”
找靈感最好的方法就是談戀愛,無數首情歌都是這麼來的。
經歷過才最能打動人。
費嘉本著這麼一個想法,早就想給她介紹男朋友了,奈何這孩子什麼樣的都看不上,連個心裡大概的標準都沒有,私生活更是乾淨的無話可說。
頗為感慨地道。“人家都是拼命想隱藏戀情,你這倒好,怎麼扒都扒出來,真是讓我省力又費心。”
井夏末回過神,嚥了下嗓子,鹹味在口腔內瀰漫,儘量口吻平靜地敘述,“喻思原這次好像要比我先翻身了,今天遇到她了,談了個......”頓了下,“背景很厲害的男友,要什麼給什麼的那種。”
費嘉哼笑了一會,似嘲似開心,“我怎麼不知道有你說的這麼厲害,要真有,她乾媽現在就得開始炫耀了。”
“是不是最近太忙,你給自己心理壓力了,這樣吧,等錄完給你放個假吧,也挺長時間沒休息了。”
補妝進行到最後一步,費嘉慢條斯理地塗著口紅,抿唇,抬眸直視境內的自己,眼神堅定,語氣認真,“翻身這個事,不能心急,你現在才23歲,就算是十年後,也才33,急什麼。”
她低聲道,“你們三年前也是這麼說的。”
粗略算起來,從進圈開始,已經被罵了快六年,小型網暴逐漸變成有組織的大型。
“我不累,小精靈們也累了。”
現在網路上已經流行起一句話了,只要有井夏末的片子,就一定是爛片。
“這說明什麼,我們都相信你一定會逆風翻盤,你演技沒問題,還一直在進步,就差好劇本了,純屬運氣問題。”
她被最後一句弄得苦笑不得,“運氣有問題了三年是嗎…”
再過幾年,如果還是混得黑料纏身一片罵聲,就算不主動退圈,親媽也得來抓她了。
費嘉:“喻思原那邊,剛剛幫你打聽了,說具體查不出來,是個頂級富二代。”
雲淡風輕的嘲弄著,“她乾媽那麼愛炫的一個人,還沒動靜,估計對方就是玩玩,隨便睡睡女明星。”
“回頭給你介紹個更帥更有錢的,比她那個還好。”
.........
井夏末沒接話。
何止是富二代,他家再往上數幾代都是有錢有權的。
“待播劇還有幾部,今年和明年就是你命運的轉折點,相信我,就跟我們相信你一樣。”
“對了,忘了個事,今天晚上得去參加個局,等會把地址發給你。”
“都有誰呀。”
“你這節目的聚餐你都不知道啊,方念說你睡著了肯定不想去了,那不行,還有別的圈子的人呢,多交點朋友總是沒錯的,萬一遇到看得上的,也好讓我給你牽線搭橋。”
“池思芋說得我還怪好奇的,你初戀到底什麼樣。”
井夏末:“池思芋怎麼說的。”
這是陪伴她最久的一位朋友,也最瞭解她。
費嘉笑個不停,重複原話,“說你心裡有個純元,沒有人能比得上,哈哈哈哈......”
井夏末:“.........形容得倒也恰當。”
她確實忘不掉他。
“人家玩音樂的感情經歷那叫一個豐富,都沒斷過,誰像你似的,六年還忘不了初戀。”
“回頭給我看看照片,什麼人能讓你死心塌地成這樣。”
她跳過這個話題,慢吞吞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來,熟練地軟聲撒嬌,“我不想去行不行啊...困,求你了姐,沒意思啊...”
費嘉語重心長道,“嘖,你本來就宅,平時除了跟我和周遙出來,一點圈內的社交都沒有,又不逼你去亂七八糟的局陪酒,只是認識新朋友都不願意,這怎麼行。”
“你高中不是很愛出來玩嗎,連混夜場的都認識。”
“我那是出來學電吉他呀。”
“跟池思芋他們不算社交啊,我這麼慢熱還念舊的人...”
費嘉語調切換得很快,又變回情緒高昂期待,但我今晚抽不開身,沒法去陪你,有事打電話,最好早點帶給我好訊息,談一段能讓你找回靈感的戀愛。”
“實在不行,我找人查查你初戀現在過得什麼樣,只要不會窮得拿床照威脅你...…”
“我去,”井夏末妥協,順便提醒道,“以後別再聊他了,我們分手時鬧得很僵,不可能有複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