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音在斷崖下的山洞裡待了三天。

多虧林清葵給她的雙肩包,裡面裝了很多吃的喝的,讓她能在這荒郊野外吃飽喝足,沒受多少罪。

至於那個叫李大虎的匪徒……

他肋骨斷了,無法動彈,但為了保住他的性命,謝婉音砍了一些修長筆直的樹枝,將他周身綁起來,幫他固定傷勢。

三日後,公主府的護衛長謝衝率先找到了她。

能被主子賜姓的下屬,一般都是能力出眾且忠心耿耿的心腹,謝衝就是這一類。

他帶著人跪在謝婉音面前:

“屬下來遲,讓公主受苦了。”

謝婉音雙手扶起他,笑著搖頭:

“你來的不遲,我也沒受什麼苦,一點小傷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反而因禍得福,拿到了能扳倒謝昭武的罪證。”

謝衝聞言驚喜:

“恭喜三公主,距離成就大業,又更近了一步。”

謝婉音微微頷首,緊接著,一道道命令從這個斷崖底下發出去:

“我府中庫房的博古架第二層,放著一副繡品,裡面藏著大皇子謝昭武通敵叛國、殺良冒功的證據,你親自去確認一下,若屬實,派人悄悄送到二皇子手中。”

“山洞裡有個叫李大虎的刺客,原本是寒州匪徒,被謝昭武收買來刺殺我,但刺殺不成反而斷了肋骨。你根據他的口供,寫一封密信,連人帶信一起送到四皇子手中。”

“派人去北境寒州,找一個名叫趙永成的軍中主簿,他是謝昭武的心腹,謝昭武與北狄暗中往來的書信,都是他代筆和保管,找到這些東西,送到五皇子手中。”

“至於我……西山密林中遇到刺殺,走投無路之下摔落斷崖,雖然僥倖保住了性命,但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老天爺是否賞臉。”

“明白了嗎?”

謝衝是謝婉音的心腹,自然懂她的用意:

“公主放心,屬下保證把事情辦妥當。”

話音落下,謝衝便開始行動了。

一副擔架,抬著滿身是血謝婉音回到了西山狩獵的大營,當然,他也沒忘了山洞裡的那些東西。

三公主再三交代,那些東西都是神物,必須好好帶回去,並且不能被別人看見。

就這樣,謝婉音遇刺身受重傷且昏迷不醒的訊息,也傳了出去。

一時間,西山大營人心惶惶。

皇帝下令徹查刺客,而謝婉音的那幾個兄弟,也在琢磨著怎麼利用這件事來做文章,互相踩一腳——

大淵國的朝堂,奪嫡之爭激烈。

四個皇子背後各有母族派系支援,盯著皇帝屁股下的那個龍椅,誰也不肯相讓。

而大淵國的帝王,明知朋黨之爭會禍亂朝綱,動搖國本,卻為了平衡和制衡,肆意放任,養蠱一樣讓四個兒子自相殘殺,打算選擇最終留下來的那一個,立為太子。

可是他忘記了,大淵國曆史上,是有女帝的。

只不過男人當權太久了,把女子困在內宅後宮,小瞧了女子們的力量,因此他從來不曾動過立皇太女的念頭。

哪怕謝婉音聰慧無雙,文能提筆治國,武能提槍打仗,卻依然不在繼承人的候選之列。

謝婉音在大淵國皇室排行第三。

上有老大、老二兩位兄長,下有老四、老五兩個弟弟。

老大剛愎自用、好大喜功,老二陰險狡詐、睚眥必報,老四荒淫好色、負心薄情,老五膽小懦弱,能力平庸。

一群酒囊飯袋,就因為是男子,便壓在了謝婉音頭上。

她不服。

既然父皇不肯給她那個位置,她就自己去拿,她絕對不會放任大淵江山,交付到那群廢物兄弟手中。

奪嫡之爭,向來殘酷,手段用盡。

此番拿捏了大皇子謝昭武的把柄,她不用自己出面,只需把人證物證,送到其他幾個兄弟手中,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就算是平庸的五弟,背後也有一群精明的幕僚,他們懂得怎麼利用這些東西,把大皇子踩在腳下。

而她,藉著“重傷昏迷”的機會,完美地置身事外。

幾個兄弟誰也不會懷疑是她在背後推動,畢竟她是女子,天然弱勢。

***

林清葵的日子一如既往,清閒且無聊。

後門沒有再開啟過,也沒有異世界的客人突然闖入,手機上的超市APP也沒有什麼變化。

她每天一鍵清潔、一鍵整理,超市被她打理的鋥光瓦亮,卻也沒幾個客人來光顧。

這天她照常坐在收銀臺刷手機。

刷到微信朋友圈的時候,看到高中同學轉發的一條重病水滴籌連結,她點進去看,發現生病的是高中班主任劉玉芳的兒子,劉康。

劉康得了尿毒症,只能靠換腎續命。

但不管是腎源,還是手術,所需的花費實在太大了,遠不是劉玉芳一個高中老師能負擔得起的。

林清葵過去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接收到的善意不多。

但高中班主任劉玉芳算是其中之一。

高中並非義務教育。

如果不是劉老師當年從中斡旋,先在繼父面前以高額獎學金利誘,讓繼父允許她繼續讀書,又在學校那邊勸說,讓校長單獨為她開個獎學金補貼,恐怕她已經沒有了讀書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劉老師與丈夫離異,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明明家庭條件也不算特別好,卻時常補貼她。

偶爾給她買幾本教輔資料,偶爾喊她去家裡吃頓飯,偶爾給她開小灶補課,總而言之,劉老師以各種方式,幫林清葵維持住了年級第一名,讓她能用獎學金,堅持讀完高中三年。

這恩,她得報。

林清葵找出劉老師的電話,撥了過去,沒響幾聲就接了:

“是清葵啊,有什麼事嗎?”

“劉老師,我看見水滴籌了,劉康哥情況怎麼樣?找到腎源了嗎?什麼時候能做手術?”林清葵問著。

劉玉芳嘆息一聲,回答道:

“他情況還好,早期,沒到最嚴重的程度,但醫生說最好還是趁早換腎,腎源還在找,目前在住院透析,謝謝你關心。”

“那個水滴籌,好多同學都轉發了,還挺不好意思的,不過老師真的很謝謝你們,有你們的幫忙,他也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說著說著,劉老師的聲音哽咽了。

她早年離異,就劉康這麼一個兒子,辛辛苦苦養大,養的品學兼優、溫文爾雅,好不容易研究生畢業,正是大好年華,卻得了尿毒症。

林清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便說道:

“老師,您放心,劉康哥一定能等到腎源的,我這會兒在我父親這邊的老家,等過兩天,我回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