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袁紹實力還是極為雄厚的,雖然他沒有北方的戰馬,也沒有北地彪悍計程車兵,但他佔據了汝南和南陽這兩個天下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大郡,並能夠運用袁家的聲勢號召天下望族中人以及有名的學士爭相歸附,並懂得運用這些家族的資源。

當然,用諸世家的資源越多,給予和付出的也越多。

袁紹和劉儉從根本上的區別,就是劉儉將恩德加於百姓,而袁紹則是將壯志付於豪強。

袁紹手下的望族勢力越多,實力也就越強,但也因此,他也有他的難處。

比如說,一旦某件事事關到了他麾下諸望族的利益,那麼這些望族就會各自為了自家的利益而分成黨派,所有諫言都會以自己家族的利益為根本出發。

這樣的諫言,是具有迷惑性的,有時候會令袁紹很難分辨,倒是什麼諫言才是真正有利於自己的。

而現在,呂布和牛輔戰敗,曹操又折損了親信夏侯惇,聽說已經病倒了。

連袁術在中原那邊,都乘機起兵,向著豫州與淮南諸地而去。

在這種整體局勢都呈現一邊倒的情況下,袁紹麾下的一大群名士和望族代表們,也都為了各家利益而分成了兩派。

當初袁紹佔據了荊州之後,以南陽郡諸家為首的荊楚望族,乃是一派。

他們的利益目地,是讓袁紹放棄這次司州之爭,撤回荊州,固守本土勢力。

因為這個對於荊楚當地望族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袁紹當年初至南陽,雖然有袁氏的威望大旗可以招攬四方豪傑,但袁紹既然是以荊州南陽郡作為基本盤,那麼所任用的第一梯隊的望族,自然都是荊州本地的。

雖然後來也有很多以豫州本地為首的其他州郡的望族名士加入到了袁紹的勢力集團,但是在政治地位和資源的劃分上,大頭還是被荊楚本地的望族集團所受用著。

而這次袁紹戰司州,在荊楚本土望族人看來,不是一件好事。

但對非荊州本土望族的人而言,卻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一旦司州被袁紹佔據了,雒陽本地的望族和世家就會加入到袁紹的麾下,而到時候,袁紹集團的蛋糕就會被做大!

畢竟,司州可是天下的正中心,又是昔日的王都,那裡的利益之大,絕不輸給大漢朝任何的州郡。

一旦蛋糕被做大,利益變多了,加入到袁紹麾下的望族群體多了,那利益自然會會因為巨大的變動而重新劃分,這樣一來,荊州本土的世家望族集團在袁紹麾下就不佔優勢了。

所以,這兩方人現在出現了很大的相左意見。

戲志才來到了袁紹的營中之後,將曹操目前所碰到的困境,添油加醋的向袁紹做了一番講述。

同時,他還告知袁紹,曹操目前因為夏侯惇的死,而怒火攻心,犯了頭疼病,不能理事,目前也只能是在帥帳中休養,將營中諸事交給了麾下諸將管理。

事態緊急,袁紹不敢怠慢,於是立刻召齊麾下諸人商討。

荊州和豫州主要計程車族群體來到了袁紹的帥帳之後,聽了袁紹講述現在的局勢,隨即便有潁川系士人的代表,潁川荀氏之中的荀棐站了出來。

荀棐原先按照荀氏家族的要求,去投奔袁術,怎奈袁術不成器,丟了淮汝的根據地。

經過荀棐的觀察,袁術基本上已經被天下所淘汰了,目前處於苟延殘喘的階段,所以他沒必要繼續跟著袁術了。

於是,在荀諶的引薦下,荀棐加入了袁紹的麾下。

對於荀棐的到來,袁紹是極為歡迎的,不為別的,就憑他乃是荀氏八龍碩果僅存的荀爽的兒子,袁紹就待其之為上賓。

而因為荀爽兒子的這層身份,荀棐也自然成了袁紹麾下汝潁系集團的頭目之一。

“將軍,如今呂布雖敗,曹操雖傷,然為了司州,我荊豫這一次實在是付出太多,且縱然劉儉難敵,但將軍若是鼓足全力,奮荊豫之眾,聚南方甲兵,合諸族之力,未嘗不能與劉儉決一勝負,司州若是能夠到將軍之手,則將軍聲威大振,天下諸牧守皆不敢直搦將軍鋒芒,當此決定勝負之機,將軍切莫退卻!”

汝潁系中人,都是希望袁紹將蛋糕做大,然後再重新劃分利益,故而荀棐自然是主動勸袁紹與劉儉交戰。

袁紹聽了荀棐的話,表情很是欣慰。

“君此言有理!事已至此,豈能不與劉儉一戰?”

“不可!”

話音未落,就見南陽人逄紀站了出來。

南陽諸族之中,逄紀與許攸自年輕時就與袁紹相識,因而也最受袁紹重視,在袁紹入駐荊州後,許攸和逄紀因為家族皆在南陽郡,因而順勢成為了袁紹麾下最得力的謀主。

袁紹問道:“元圖有何話講?”

“主公啊,縱然我南軍有與北軍一戰之力,然司州之地,我等先至,將士們常久離開故土,思鄉心切,且冬日已至,司州之地的冬日較寒,與南境大為不同,水土不服著甚眾,而那劉儉麾下皆北地蠻卒,不畏寒冷,在這冬日時節,與彼交手,大為不利,還是暫且撤軍,從頭計議才是。”

袁紹捋著自己漂亮的鬍鬚,仔細地思考逄紀之言。

“是啊,水土不服,冬日寒冷,這也確實是一大弊端……元圖之言有理……”

“逄公此言謬矣!”

一旁的一名年輕士人站了出來。

此人乃是潁川郡人杜襲。

杜襲雖然年輕,但家族非常有名氣,其祖父乃是昔日的潁川四大名士之一濟陰太守杜根。

因為中原之地戰亂頻繁,潁川杜氏順應潮流,舉族遷移到了荊州避亂,他們不願意出仕,故而暫居荊南長沙。

孫堅定荊南四郡之後,袁紹聽聞杜氏已至長沙,遂以厚禮相請。

汝南袁氏在潁川的影響力太大,杜氏拒絕姓劉的可以,卻不好拒絕姓袁的,因而杜襲便出仕於袁紹帳下,先為西鄂縣長,後政績斐然,得袁紹提拔可以參贊軍機。

“子緒有何高見?”

杜襲道:“逄公所言,誤國之言!將軍耗費錢糧,折損士卒,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豈能半途而廢?況且就算是將軍不能佔據司州,卻也不能讓劉儉佔據司州,如此,今後通往關中長安的通路被劉儉堵死,日後一旦長安有事,諸牧守上京,劉儉派重兵於虎牢,阻斷關東諸公通路,難道袁公做事於關外,任憑劉儉得天時之利乎?”

袁紹聞言,恍然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子緒提醒的是,真目光長遠矣!”

“呵呵呵呵……”

一陣笑聲響起。

接著,就見一箇中年人漫步走了出來。

此人一出,汝潁系中人的面色都有些變了。

不是別人,正是南郡襄陽大族的蒯氏家主,蒯良。

此人不論是名聲,本領,人望在漢江諸郡皆位列翹楚,算是袁紹目前麾下重量級的人物。

袁紹伸伸手,道:“子柔有何話講?”

蒯良衝著袁紹施禮:“適才杜子緒之言,甚是有理,怎奈其遠光過於長遠,卻看不清現在。”

說罷,便見蒯良緩緩轉身,看向杜襲,問道:“敢問子緒,如今司州之地,在你看來,我軍之大敵,只有劉儉對嗎?”

杜襲未曾想到蒯良會這麼問他,雖不解其意,還是朗聲道:“自然!”

蒯良點了點頭,道:“好,那我請問子緒,我軍與劉儉交手,可能大勝完破之?”

面對這樣敏感的問題,杜襲自然不好瞎說,畢竟劉儉河北軍的戰力天下聞名,世人共睹。

“劉儉兵強馬壯,若想完勝,恐不現實,非得是三軍齊心,將士用命!”

“也就是說,就是贏了他,也會損傷不小的?”

杜襲冷臉拱手道:“子柔公有話直說,何必遮掩!”

“好,那我就直說了。”

蒯越轉過身,向著袁紹再度施禮:“司州乃是長安門戶,又是天下正中,富庶之地,帝王之姿,呂布和牛輔雖敗,將軍難道就以為,董卓會坐視此地失陷於旁人之手?”

袁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蒯良的表情變的不善:“敢問將軍,若是我軍與劉儉糾纏,將士用命打敗了他,屆時元氣大傷,而董卓突然從函谷派出一軍,直襲我軍側翼!試問將軍,何以擋之?”

“現在的事,尚想不周全,還談什麼今後入京?呵呵,可笑。”

“你!”杜襲氣的臉色頓變。

這話算是正中要害。

袁紹舔了舔嘴唇,皺起了眉頭。

“唉,猛虎在側,子柔所言甚是,那要不,撤兵……”

“將軍!董卓在側,此事早在我等出兵之前,將軍心中就有所料,何必擔憂?”

說話的人,乃是袁紹的同郡老鄉,汝南平輿人,陳逸。

陳逸這個人的才能一般,但聲名卻非常大,或者說是他的“出生聲名”很大,其家族背景在士林中很有威望。

袁紹雖不用其才,但卻一定要用其名,以招攬各大家族為其助力。

只因陳逸的父親,是陳蕃,大漢朝鼎鼎大名的三君之一!

天下楷模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陳蕃依舊是大漢朝清流人物以及士族群體心中的精神偶像!

袁紹的“天下楷模”之名,跟陳蕃一比那就是小垃圾。

所以陳逸就是能力再普通,袁紹也一定要把陳逸當大手,在自己的麾下供著。

“卓雅有何高見?可敵董卓之擾?”

陳逸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不是他不想說。

唱高調他行,讓他真想個辦法來應付董卓,他還是不行的。

而最早跟隨袁紹的荀氏家族中的英才荀諶則是站出班來。

“若要同時應付董卓和劉儉,無外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法。”

袁紹眼睛一亮:“友若此言甚是!”

零陵人劉先則是冷笑道:“劉儉和董卓,皆非尋常之輩,談何容易!”

袁紹的神色頓時又黯淡了些。

荀諶道:“只要謀劃得當,未必不能……”

劉先不服:“敢問友若,如何謀劃之?”

“好了!”

袁紹終於出言,阻止了眾人的議論。

他感覺他腦袋此刻都要爆炸了。

“諸公所言……皆有道理!”

“此事,容袁某細細思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