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來的是馬司直。

馬司直還穿著官服,一臉的倦色。看來他手頭上的兩個案子絲毫沒有進展。

照舊在花廳裡接待的馬司直,不過這回,吳佳怡沒出來,是鐘有志和鐘有向兩兄弟負責接待的。

馬司直還帶來了禮物,相貌俊朗的臉上十分誠懇:“抱歉,家慈為了在下的婚事心急如焚,今日冒冒失失來提親,實在是羞愧。”

鐘有志和鐘有向沒有吳佳怡的腦子轉得快,聽聞馬司直是這樣的來意,頓時面面相覷。原來以為秦想想嫁入馬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想到他們才歡喜了兩個時辰不到,當事人就來表明態度,不要秦想想。

秦想想竟是連鰥夫都不想要。

鐘有志呵呵笑:“無妨,無妨。”心中卻只想著快快回房向妻子稟告此事。

馬司直卻問:“秦大娘子可有受到驚嚇?在下想當面向秦大娘子道歉。”

他這個請求其實是不符合規矩的。但鐘有志一口答應下來:“馬司直請。”放在妹夫沒有被逐出京城以前,鐘有志看官吏還得看他們的品階行事,不過如今妹夫落難,便是九品他也得敬著。

秦想想到花廳時,馬司直正坐在玫瑰椅上,眉眼低斂,捧著一盞茶,整個人的氣息是放鬆的。

說實話,馬司直是長得挺俊朗的,身材也算高大,若再年輕十歲,打馬過街時,定然能得到不少小娘子們繡得精美還香噴噴的手絹兒。

只可惜,是個克妻的。

紅袖說,馬司直已經在大理寺司直這個職位上做了三年了,今年應當是考核關鍵的一年,在這時候,他理應是想破更多的案子,再往上面提升提升。

大理寺上面是御史臺,在同一日,御史臺連折兩位御史大夫,有折便有補,官員們蠢蠢欲動自是情理之中。畢竟不想上升的官員,不是好官員。

萬一有一日,便踩了狗屎運呢?

秦想想一腳邁過門檻,馬司直抬眼的一瞬便露出溫和的笑容來:“秦大娘子,又見面了。”

他穿著官服,雖是拜訪道歉,但坐著不動是理所當然的。

秦想想給他行禮:“妾身見過馬司直。”

馬司直仍舊溫和的笑:“秦大娘子,今日實在是抱歉,家慈不清楚情況,讓秦大娘子受驚了。”

秦想想也溫和的笑,露出淺淺的酒渦來:“馬司直客氣了,妾身無礙。”

她起來之後,換了一套衣裳,但仍舊是很樸素的樣式,袖口甚至還有些發白了。一頭青絲綰了個髻,剩餘的一部分披散在肩上。她的眼睛泛著些許水光,看起來像是剛睡醒。這樣的秦想想,顯得比她的年紀更小,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

馬司直打量完畢,將茶盞放下,站起身來,朝秦想想點點頭:“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辭了。”

秦想想沒有挽留馬司直,只朝他行禮。馬司直忽地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想想,而後大步離去。

馬司直一走,王婆子躲在門外花叢裡,偷偷看著秦想想,一時竟是不知說什麼好。連馬司直那樣的鰥夫都不肯要大娘子,那是不是代表,大娘子就砸在秦家了,以後都嫁不出去了?

王婆子一想起這個,就覺得頭疼。

若是老爺夫人一年半載都回不來,那她以後還要伺候這位小祖宗?

正想著,秦想想慢慢悠悠的從花叢旁過去,忽地出聲道:“有些下人啊,自以為仗了狐假虎威的勢,便能對主子胡作非為,嘖嘖,可真是狗膽包天。”

秦想想罵她是狗。

王婆子哪敢出聲,只得咬牙切齒地看著秦想想不緊不慢地離開。

這三番五次的得了馬司直解救,秦想想其實也有些想法的。難不成她和馬司直,還真是有些緣分?不過,馬司直似乎看不大上她。是因為自己長得不夠美嗎?還是身材不夠誘人……

秦想想已經快走到了自己的小院,馬司直來了之後,那看守的兩個婆子就消失了。她出來的時候,紅袖和添香睡得正香。橫豎四下無人,秦想想不由得低頭,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腰,再努力挺了挺。嗯,腰是挺細的,就是上面某些地方不夠可觀……

“秦大娘子。”

也怪自己以前太節儉了,是以發育不大好……

“秦大娘子。”

秦想想猛然驚醒,警惕地看著黑峻峻的四周:“誰?!是誰?!休要裝神弄鬼,這是我秦家的地盤!”

無人應答,忽地一股熱風從她後面襲來,秦想想還沒反應過來,雙手便被鉗住,嘴巴也被人捂著。

夭壽啊!她最近是不是太倒黴了些,淨遇到這些不講理的事情。

身後的賊人力氣極大,秦想想壓根兒動彈不了。

“秦大娘子,是我。穆霆。”

身後那人生怕她聽不到,懟在她耳朵旁邊說。溫熱的氣息讓秦想想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穆霆說完,放開了秦想想的鉗制。

秦想想一得到自由,馬上拎起裙襬,狠狠地、毫不客氣地往穆霆腳上一踩。

穆霆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腳,有些許不解:“秦大娘子,你腳癢了?”

好吧,她忘了穆霆是個粗漢子。她這一腳不過是隔靴搔癢。

秦想想若無其事地收回腳,壓低聲音:“你瘋了,到我家來做甚?楊大貴醒了?”

穆霆卻搖搖頭:“今晚我夜探寶相寺,不慎被人追殺,這才躲到秦家附近。”

秦想想一怔,聲音大了些:“你是不是瘋了,被人追殺躲到我家來?等等,追殺你的,不會是大理寺的官差吧?”

她腦子轉得極快,一瞬便想到才剛剛離去的馬司直。

馬司直怕不是為了道歉而來,而是為了試探她!

哪個官員辦私事不換成私服的?還穿著官服向她道歉?秦想想覺得自己的腦瓜子都不夠用了。馬司直,其實是在懷疑她?

穆霆就著些許燈光,看到秦想想的神色變來變去,最後變成了驚愕不已的模樣。

他才慢吞吞道:“我看到那大理寺的官差走了,才進的你家。”

秦想想氣急敗壞:“他們都走了,你為何還要進我家?”萬一馬司直又調頭回來,他這不是找死?秦想想完全沒發覺,她已經當穆霆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穆霆說話仍舊慢吞吞的:“我中了毒,實在支撐不到腳店了……”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竟然朝秦想想直直栽過來。

“哎!”

秦想想一肚子的氣被嘎然而止,她瘦小的身軀差點承受不住穆霆的倒下。

“你醒醒啊!”秦想想被穆霆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抬手,胡亂拍著穆霆的身軀,但穆霆絲毫沒有動彈。

秦想想有些想哭,他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那她爹,豈不是更洗不清嫌疑了!武德侯的獨子,竟然中毒死在她的小院子外面!

秦想想正慌亂著,從小院裡飄出個人來,驚駭地瞪著眼睛:“大,大,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