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蹦蹦......”

十來支鳥銃聲響過後,弓弦繃緊再釋放箭矢之音緊接著響起,幾支箭矢從馬隊中射出,目標正是那夥倭寇。

剩餘倭寇在這輪打擊中又有幾人倒地,剩下的二十多人已經徹底慌了神,眼看著明軍騎隊從前方穿過,幾支箭矢射過去也沒有命中一個目標。

“咚咚咚......”

明軍軍陣中戰鼓終於敲響,明軍明顯變成兩隊,從倭寇的後方和側面包抄過來。

軍陣的最後,一個總旗幾十名的明軍則直接快步跑向倭寇前進的線路上,前兩排手持鳥銃,後面則是一名刀盾手和兩名長槍手。

這下是三面包圍,只剩下太湖一個方向可選了,而斜刺裡還有那二十多人的馬隊在虎視眈眈。

三隊明軍逐漸逼近,被圍在中間的倭寇真的是插翅難逃了,此時唯一脫離大隊的,也只有大約十個軍卒抬著的小將軍炮。

魏勐和吳佔魁各自領著兩個百戶隊逼近倭寇,同時讓陣中嗓門大的軍士喊降倭寇。

可是沒有回應,或許是語言不通或者他們知道自己必死,根本就懶得理會。

眼看著明軍包圍之勢要成功的時候,倭寇不顧其他方向的明軍,直接奔向人數最少的那隊明軍,還是打算向北突圍,追上那邊的潰兵。

現在,那夥潰兵在總旗和小旗的收攏下已經停下腳步,只是隔得遠遠的觀望這邊的戰局。

倭寇向著鎮撫總旗隊發起衝擊,張宏福立馬再次催動坐騎從斜刺裡殺向倭寇。

“噗噗噗.......”

在總旗官的指揮下,第一排鳥銃手打響了手中的鳥銃,隨即退到槍陣後方,第二排鳥銃手遞進,再次擊射。

衝向倭寇側後的馬隊這時候大多換上馬刀,衝殺步卒,刀要比騎槍好用。

這時候的魏廣德已經排在老哥後面,身旁密佈著驍勇的親兵,魏廣德感覺這個位置很安全。

在馬隊衝到倭寇身後時,衝向明軍的倭寇只剩下十幾人,可是依舊悍勇衝上去,刀劈斧砍明軍的大盾,長矛從大盾縫隙間穿過向裡刺殺,直到馬蹄踏地之聲大起,靠後的倭寇才轉身準備接戰騎隊。

張宏福沒有給他們機會,帶著騎隊在倭寇陣後劃出一個弧線,依舊是斜刺著穿過倭寇佇列。

魏廣德跟在騎隊裡,當騎兵陣型逼近倭寇後,魏廣德緊張的雙手冒汗,直到前面的騎士沒有受到阻擋順利的衝陣而出他才鬆了口氣。

當他的戰馬從一個明顯已經受傷要倒地的倭寇身旁經過時,魏廣德手疾眼快揮出手中馬刀砍在已經拱腰要倒地的倭寇背上,幫助他以更快的速度倒下。

畢竟倭寇人已經不多了,他們的陣型根本對沖鋒的騎兵起不到半點阻攔的作用。

只剩幾人的倭寇似乎知道大限已至,依然沒有停手,或許就是臨死前想要拉個墊背的。

魏廣德手刃一個倭寇,別管是不是補刀,那傢伙在被魏廣德砍中前可沒倒地,這會兒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跟著張宏福拉轉馬頭再次向著剩餘的倭寇衝去。

這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不抓住對不起家裡的教育。

當戰場上最後一個倭寇倒下,這場小規模的戰鬥停止那一刻,魏廣德感覺秋風吹起,颳去場中似有若無的殺氣。

“萬勝,萬勝......”

明軍士卒狂吼再次響起,上一次這樣的歡呼,還是在三年前的定海縣那邊。

馬隊回到陣中,和吳佔魁、魏勐匯合。

吳佔魁只是看了張宏福一眼,沒說什麼,估計有話也是回去給老丈人說去,和小輩說什麼,仗已經打完了。

其實不管張宏福衝不衝那一下,這夥倭寇都是必死之局,唯一的區別就是傷亡的大小。

就算倭寇真和後軍千戶所計程車卒混在一起,吳佔魁不會吝嗇用火炮徹底消滅他們。

一戰功成萬骨枯。

沒人會對戰場上的小兵心生憐憫,他們要的只有勝利。

魏廣德這會兒還沒有從剛才的激動中冷靜下來,已經有士卒開始清理戰場。

剛才鎮撫旗隊和倭寇近戰中有幾個士卒受傷,還有之前被後軍人馬被追殺時,還有倒地未死計程車卒,都需要救治。

五十一具倭寇屍首被收集在一起,根據體型和發誓,大概估計其中三十多個是真倭,剩下的十多個應該是假倭。

不過在這個時候,也沒人在意,都按真倭往上報。

這次的頭功,九江衛是拿定了。

那隊被吳佔魁派出去的騎兵已經被召回,就地書寫一份簡要戰報送出去後,大隊情理完戰場就回返中溪鎮。

後軍千戶所千戶鄭義祥在戰鬥中被倭寇射死,後軍損失數十人,這些回去還要書寫詳細戰報送上去。

鄭義祥的屍體已經被找到,還要連同其他陣亡士卒一起送回九江。

只是,這會兒的張宏福、吳棟還有魏文才還在參戰後的激情中,帶著魏廣德和一眾親兵又在周圍狠狠的跑了兩圈才回到鎮上休息,絲毫沒有以前魏廣德看到過的戰場初哥會有的什麼噁心、嘔吐的症狀。

魏廣德跟在後面,想到自己補的那一刀,只能猜測或許這就是軍戶人家的遺傳吧。

“我砍了兩個。”

“我砍到一個。”

張宏福和魏文才這會兒正泡在澡桶裡興高采烈的說著話。

“小二也砍到一個,我聽我家親兵說了,不錯,沒丟我們老魏家的臉。”

魏文才吹了一句,又說起自家兄弟,沒想到,這小人兒在關鍵時候也能下得去刀子。

魏廣德只是笑笑,就轉頭問吳棟,“表哥,你殺到倭寇沒有?”

“沒有,位置不好,我跟前沒人,旁邊有,可隔著親兵。”

吳棟是有點鬱悶的,他在張宏福的左側,自然就沒有倭寇可砍,倒是右邊的魏文才找到機會砍了一刀,就連跟在魏文才身後的魏廣德魏老爺都出手了。

“哈哈,沒關係,都是英雄漢子,這次沒砍到下次接著砍。”

張宏福大笑著說道。

“下次,估計這次倭寇就再不敢進犯內陸了,只要我們九江衛出動,來多少都不夠殺的。”

魏文才跟著大笑。

在現在他們眼中,倭寇貌似真不是什麼厲害的對手,軍陣一擺出來,倭寇就沒救了。

“還是鄭義祥那個殺才丟人,一個後軍千戶所,二百多人,都給練成了廢物,倭寇一次衝鋒就垮了,要不是被倭寇射死,回來我也要削他。”

張宏福還在那裡絮絮叨叨的說話,旁邊的吳棟張嘴打斷,“死了,就別再說了,人死為大。”

“是啊,舅舅的戰報上還是說他是力戰而死,給他個好點的封誥也算對得起他了。”

幾個人閒話,只有魏廣德在一邊傻笑,只是什麼也沒說。

魏老爹的心思,魏廣德感覺自己是摸出來了。

回來的路上,魏廣德就想起,剛穿過來那會兒,老爹還和老孃一起商量是不是花錢買官。

看來,在崩山堡的幾十年憋壞了。

前後兩份戰報在戰後和回到鎮上後就連續發出,向後方的九江衛指揮使報捷,這也是規矩。

九江衛指揮拿到戰報後,才向南京兵部、前軍都督府報捷,而在新的命令下來前,吳佔魁就帶來手下在武進縣的中溪鎮駐留下來。

從鎮上借來幾輛馬車拖拉死屍,這支明軍全殲進犯倭寇的訊息很快就在鎮上傳開。

里長昨晚就安排人連夜向武進縣報告有明軍進駐的訊息,只是到現在還沒有收到其他資訊。

在幫著找來車馬,里長看到了戰場,也看到了被殺死的倭寇屍體,馬上又派自己兒子往縣裡跑,報捷去的。

倭寇被全殲的訊息,自然不會傳遞那麼快,實際上此時在長興縣和無錫縣,各有大量的明軍駐紮,正在等待著倭寇自投羅網。

歷史上,這股倭寇安全的透過了武進縣,到達了無錫,最後也是被蘇松巡撫曹邦輔帶領的蘇州衛和太倉衛人馬全殲在無錫陶宅港。

為了消滅這夥倭寇,太倉衛指揮張大綱戰死。

這是第二位戰死的衛指揮一級武官,只是這一世這一切沒有發生,曹邦輔的升官之途被打斷。

是以明朝官方文件中對這一夥倭寇的記載也就到此為止,“此賊自紹興高埠奔竄不過六七十人,流劫杭嚴徽寧太平。至犯留都經行數千裡,殺戮及戰傷無慮四五千人,凡殺一御史、一縣丞、一指揮、二把總、入二縣,歷八十餘日方為九江衛右軍盡滅於中溪。”

第二日,武進縣令帶著兩車豬羊和美酒來到中溪鎮犒軍。

最初接到中溪鎮訊息,有明軍進駐剿滅倭寇,武進縣令是真的怕得要死。

軍隊都來了,那說明上面的預警是真的,真有倭寇要來。

隨後又接到訊息,明軍剿滅了倭寇,到晚上,中溪鎮里長的兒子又趕來報告訊息,口口聲聲說看到被打死的倭寇屍體,都是身材矮小的成年男子,聽一些去浙江打過倭寇的軍漢說,這才是真倭。

沒說的,當晚縣令就跑了武進縣幾家大戶,籌集犒勞物資,這也是傳統了,地方上要對幫著消滅盜匪的官軍送去豬羊雞鴨勞軍。

雖說文官見了武將那是自帶傲氣,可是這個時候可不是驕傲的時候。

這股倭寇在南京城下所作所為知縣也略知一二,這會兒南京城的大人們巴不得這夥人全被殺光,他作為下面的小官,自然不會去擺文官的架子。

隨後兩天,七里八鄉的鄉紳又送來幾車酒肉犒軍,九江衛這些軍漢可是好好打了一場牙祭。

在剿滅倭寇後第二天,來自宜興和無錫方向有探馬過來了,這才知道,他們一直防備的倭寇已經在武進縣中溪鎮被剿滅了,立馬又是飛奔回去報訊。

同日,來自蕪湖的信使也到了,九江衛諸指揮以獲悉中溪鎮大捷的訊息,即刻飛報南京,命他們繼續原地駐防。

在吳佔魁率隊從蕪湖入溧水後,在蕪湖留下人手,向衛指揮使等報告他們的行動。

派出去送捷報的信使直接去了蕪湖,隨即有了這份命令,大隊選擇駐防蕪湖,等待南京的指示。

而此時,在南京城紫禁城奉天殿裡,一大群駐守南京的文武官員跪伏餘地,雖然臺上寶座空無一人。

臺階下,一名太監已經唸完聖旨,但是卻沒有交給任何人,而是收起交到跟隨太監手中。

“各位大人,聖旨已經宣了,接下來雜家就在南京城裡等著訊息,聖上也想知道,這夥倭寇,你們到底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全部剿滅。”

太監獨有的鴨嗓聲音傳遍了大殿,跪伏餘地的大臣這才緩緩起身,從後方向前方蔓延,就像在玩人浪。

可是領班的幾位大臣,起身確實顯得非常吃力,或許只有勳貴佇列第一的魏國公才顯得輕鬆一點。

年初因過錯被嘉靖皇帝罷了南京守備之職,當時徐鵬舉是非常不滿意,特別是撫寧侯朱嶽替代他站在武班第一的位置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想起徐鵬舉還禁不住想上去抽他兩巴掌。

現在好了,倭寇跑南京城下耀武揚威一番,還真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誰知道還會有這樣的事兒。

要不是自己丟了南京守備一職,當今那位的怒火怕就要發在自己身上了。

魏國公徐鵬舉這會兒看著那個渾身戰慄起不來身傢伙,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待他起來,自己就過去要他交出南京守備大印,氣死這個龜兒子。

徐鵬舉對著撫寧侯朱嶽丟官罷職是欣喜異常,而其他大臣卻都是同情的目光看著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侍郎陳洙。

特別是張時徹,這位也是夠倒黴的,尚書之位還沒坐熱乎就遇上這檔子事兒。

“徐公爺,先給你賀喜了。”

這時候,宣旨太監走到魏國公徐鵬舉跟前笑道,只是那臉色雖是笑容,甚至周身散發著濃烈的香氣,但是那骨子裡透出的寒意依舊掩藏不了。

“不敢有勞陳公公,公公從北京城連夜趕來辛苦了,今晚還請公公務必光臨寒舍,在下在府裡略備薄酒為公公接風洗塵。”

魏國公可不敢讓眼前這位太監覺得他失禮,趕緊邀請。

“飲酒事小,雜家這次南下,可是沾著干係,公爺還請儘快發下手令,讓各地衛軍儘快剷除這夥倭寇,以消聖上雷霆怒火才是。”

“是,是。”

徐鵬舉先是連聲答應,隨後又略帶自信的語氣說道:“不瞞陳公公,前幾天兵部核准,我就已經以前軍都督府的名義下發公文,從九江調九江衛,又調宣州衛、鎮江衛、蘇州衛和太倉衛聯合圍剿這股倭寇,想來不日就會有好訊息傳來。”

“那就好,來人,給我拿藥來,我現在腿疼的厲害。”

陳洪大聲吩咐道,連續幾日騎馬一路疾行,大腿內側早就磨傷了,此刻鑽心的疼。

《天阿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