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入新亞酒店裡的唐城暗自琢磨那對地下黨男女的時候,此刻化名為佐藤秀一,也就是唐城有過一面之緣的李牧新,這個時候正在酒店的房間裡,焦急的等待接頭人的出現。李牧新和身邊的女伴,奉命假扮成日本人潛入新亞酒店,並不是來刺殺島川的,而是來這裡接收一份絕密情報。

按照約定,送交情報的接頭人,這個時候也應該在新亞酒店裡。只是約定交接情報的時間已經過了,可接頭人卻還是沒有出現,李牧新的心中隱隱升騰起不好的感覺來。“不能再等了,馬上離開這裡!”李牧新低頭看過自己的手錶,發現時間已經超過約定時間有一刻鐘,雖說心中不願,可李牧新還是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跟接頭人失之交臂,大不了再約定新的接頭時間和地點,可如果事情真的出了岔子,導致自己兩人被日本特務圍捕,李牧新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了。陪同李牧新來新亞酒店的年輕女子,是李牧新的師妹冉靜,聽到李牧新說馬上離開,冉靜並沒有多言,而是馬上開啟皮箱做起了準備。

李牧新和冉靜都是行動人員,雖說進入新亞酒店不能攜帶武器,可是兩人帶進新亞酒店的皮箱裡,卻藏著一些能奪人性命的小玩意。不過一支菸的功夫,配合默契的李牧新兩人便已經做好了撤離的準備,尤其冉靜的髮髻和袖口處,都已經藏好了利器,李牧新的腰間更是纏了一柄軟劍。

正當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冉靜面色一凜就準備抽出別在髮髻中的飛針,卻被李牧新阻止。“貝德路二十四號,三人居左,藍衣黑褲。”不等李牧新開啟房門,門外卻傳來一段聽著有些亂的話語,雖說只有十五個字,而且中間還有三處停頓,李牧新的表情卻已經從剛才的警覺轉變為放鬆狀態。

“沒事,應該是自己人…”右手已經搭上腰間軟劍的李牧新扭頭對著冉靜笑道,只是在他用左手開啟房門之後,臉上的輕鬆表情卻出現瞬間的凝固,隨後立刻化為疑惑與警惕。“你是什麼人?我好像並不認識閣下!”李牧新這句話是用日語說出的,房間裡站在李牧新身側的冉靜,也立刻低眉順目做足了日本女人的模樣。

出現在門外的人正是喬裝之後的唐城,他和李牧新的見面只是一個偶然,而且當時他並沒有跟李牧新有過言語上的交流,對方沒有認出他來,這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不請我進去坐坐?上次去貝德路的時候,你們可是給我泡了茶的。”站在門外的唐城故意咧嘴笑了起來,可他再一次提到了貝德路的時候,李牧新的眼神卻變得更加迷茫起來。

貝德路二十四號,是上海地下黨在租界裡的一處秘密據點,唐城上次在貝德路二十四號跟許還山見面的時候,李牧新恰好也在那裡。唐城在門外說的三人居左和藍衣黑褲,便是李牧新當時在貝德路二十四號密室裡所處的位置和當時的穿戴,可李牧新此刻越是回想當時的情況,便越是疑惑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好像並沒有見過你!”李牧新並沒有讓唐城進入房間,反而用空著的左手在身後,給冉靜發出了隨時動手的訊號。已經在暗自留意李牧新一舉一動的唐城,早已經看出這對男女之間的異動,隨即笑著伸手撩開了上衣的前襟,好讓李牧新清楚的看到自己別在腰帶上的手槍。

新亞酒店在日軍控制區裡,能在這裡穿著便裝攜帶槍械的人,不外乎會是便衣憲兵或是便衣特務。所以看到唐城腰間的手槍之後,李牧新眼神一凜,他這會是真的動了殺機。像唐城這種經常遊走於危險邊緣的人,都對殺氣很是敏感,李牧新這邊殺意一露,站在門口的唐城便馬上就察覺到了。

“剋制,麻煩二位先剋制一二,至少也要等我表露過身份之後,你們再喊打喊殺的好吧!”唐城口中說著話,一直扶著門框的右手卻電閃般的向前探出。唐城右手戳出,食指正好戳在李牧新右手背上,雖然唐城這一指並未使出全力,卻也令李牧新的右手一陣痛麻。趁著李牧新心中大驚向後退開的機會,門外站著的唐城,便趁勢擠進房間裡來。

“剋制!”闖進房間裡的唐城,根本不給李牧新兩人反制的機會,口中呼喝的同時,腰間的那支手槍已經被他握在手中。“我不想在這裡開槍,也不想對二位怎樣!可如果二位還要用著這種態度對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唐城只是拉動槍機,一粒子彈便蹦跳著在空中飛旋掉落出來。

唐城已經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他手中握著的不是假槍,而且剛才伸手戳中李牧新手背的動作,更是表明了他的身手也不差。李牧新見狀,只好繼續向後退,直至三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出於謹慎,李牧新和冉靜並沒有挨著坐在一起,唐城見狀也並不是很在意,只是看著毫無防備的樣子坐在了兩人的對面。

“你究竟是什麼人?”面色看著異常平靜的李牧新看向唐城,口中重複著他之前問過的整個問題,只是這一次,李牧新說話的時候,用的不再是日語,而是略帶著京腔的國語。李牧新的這個變化,令唐城眼前一亮,很顯然,李牧新已經不再懷疑突然出現的唐城是日本方面的便衣特務。

“很顯然,我知道你是什麼人!”唐城笑著開口言道,只是他並沒有直接李牧新的問題,而是先小小的賣了個關子。等著李牧新眼中彌散出怒氣之後,唐城這才繼續言道,“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出於某種理由,不得不進入這裡。只不過你們假扮的是入住這裡的客人,而我,只能冒充找工作的日本僑民,在這裡的後廚幫忙洗碗和打掃衛生。”

李牧新似乎並不相信唐城的話,一個能隨身帶著武器的人,又怎麼能如此順利混入新亞酒店裡來?“你先別忙著懷疑我的身份,至少也要先聽完說完再做判斷。”唐城貿然敲響李牧新的房門,並不是來跟對方探討生命意義這種無聊話題的。他之所以會選擇主動上門,一方面是為了確認對方兩人來新亞酒店的目的,而另一份方面,便是想試試看有沒有可能聯手辦事。

“我來這裡,是衝著一個叫島川的日本人,按照他的行程安排,此人到達上海之後,會入住這裡。”既然是尋求跟對方兩人的合作,唐城也就沒有想要隱瞞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尤其對方兩人還都是上海地下黨的人。“這個叫島川的,據說是上海特高科專門從日本本土請來的諜報專家,我要在新亞酒店刺殺他,這就是我 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了。”

“你是情報處的人?”李牧新的反應不算慢,只是聽唐城和盤推出了自己出現在新亞酒店的目的,便馬上判斷眼前這個人是情報處的刺客。在上海的眾多抵抗勢力之中,也只有情報處一方對抗日本人的行徑最為瘋狂,所以李牧新能馬上給出如此的推斷,也不能算沒根沒據的信口雌黃。

只是唐城聞言卻是連連搖頭,“我不算情報處的人,嚴格來說,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獨行客。除了日本人,誰給錢,我就替誰辦事,尤其喜歡跟日本人對著幹!”唐城此刻笑的很是真誠,只是李牧新的心中卻並沒有多少喜意,畢竟唐城出現之前,他們正要離開這裡,而現在,又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

李牧新眼中閃過的焦急,並沒有逃過唐城的眼睛,再看李牧新兩人一副要出門的裝束,唐城恍然大悟。“我敲門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正準備要出門?”唐城這句詢問,立刻引來冉靜的一記白眼,唐城見狀只得滿含歉意的言道。“如果是因為我的冒失,影響到你們的計劃,我很抱歉。不過我還是要多一句嘴,這個時候離開酒店,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我從後廚上樓來的時候,正好從後窗看到酒店外面多了不少的憲兵。根據我的經驗判斷,酒店外面一定是出了什麼突發狀況,否則日本人決計不會在這個時候,在酒店周圍增加憲兵數量。你們選擇這個時候外出,一定會成為憲兵們的重點關注目標,到時候檢查你們的證件都是小事情,說不定你們還會被直接帶去憲兵司令部進行細緻的身份核對甄別。”

唐城此刻說的這些,李牧新和冉靜兩人從租界進入虹口區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便衣憲兵當街檢查證件的行徑。如果新亞酒店外面真的增加了憲兵的數量,李牧新兩人還就真的不能隨便外出了,一旦被帶去憲兵司令部進行身份核對甄別,他們兩個就有可能暴露身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