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襯衫男即將吞下鹿棲頭顱的那一刻,從木屋之外驟然鑽入了數不清的蛇一般的黃褐色稻草,轉瞬之間就將它死死纏了起來,讓它在距離黑髮少女的腦袋只剩下幾厘米的位置時徹底停下,不得寸進!

俞越和柳鳴原本慢了一步,想要將襯衫男按下的同時,心中也不是沒有存著看鹿棲反應的想法,畢竟隨著副本時間的推移,鹿棲的表現和開始時的模樣越來越產生割裂感,甚至有點裝都懶得裝了。

可在這些突然出現的稻草急射而來後,他們都是一驚,下意識停手護住自己退向兩側,其他人也反應極快地向後退去,一時之間,留在原地的竟然只有鹿棲一人。

“又見面了,稻草人先生。”

黑髮少女似乎並不感到太意外。她只是將手放在胸前,微微偏頭,彎起雙眸,很欣喜一般笑著說道:“多虧了您,不然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永遠感謝。”

稻草人:“……”

幾乎已經陷入狂暴狀態的稻草人陰沉地從門外走進來,聞言看了鹿棲一眼,頓時感到一股憋屈感湧上心頭,根本不想理她,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被瘋狂扭動的稻草困住的襯衫男:

“我不是說過了嗎?”

“農場裡面禁-止-出-現-任-何-動-物!!!”

話音落下,它身體內充當填充物的稻草突然間散開,觸手一般一窩蜂地湧了上來,將襯衫男圍在了正中央,只是短短一瞬間,襯衫男的外套就被撕碎,露出被衣服遮擋起來的表皮——那上面竟然不知何時覆蓋了一層黃褐色的毛髮!

不等其他人多看,下一秒,淒厲的尖叫聲就驟然響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那層帶有毛髮的人皮被細如針尖的稻草刺入其中,一點一點地、緩緩剝離了下來!

這幅畫面對任何人來講都是絕對的衝擊,活活地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比昨晚單純地使用武器碾碎寸頭男的腿更噁心血腥一萬倍,哪怕心理承受能力再強,直面這種場景時也沒辦法保持完全的平靜。

但鹿棲發現自己的思維一如既往的清醒。

那種慣性的恐懼和嫌惡在心中交織,卻彷彿處於另一個人身上那樣半點影響不到她的大腦,她看著自己和外界的現實,如同一個在電影螢幕之外接身事外的旁觀者。

而這種旁觀……絕不僅僅是出於什麼“理智”。

生拆人皮的畫面仍在進行,陳雲下意識僵硬地緩緩後退著,直到身軀撞上桌角,才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醒了下神,顫抖著自語道:“稻草人怎麼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是這種彷彿完全狂化的模樣……下一個被剝皮的會不會就是他們?

“就該剝下你們的皮,你們這些偷吃莊稼的怪物才不會亂把毛髮脫落在各個地方——!!”

稻草人暴怒的聲音再次傳來。

陳雲突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地轉頭看向鹿棲,表情是還沒有轉變過來的驚悚——

不會是你找到了怪物掉落的毛髮,然後把它們一股腦塞到稻草人的小屋了吧???

結合剛剛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越想就越覺得可能啊……!這傢伙是絕對做得到發現什麼線索後半點都不透露,然後偷偷摸摸突然搞個大的的!

黑髮少女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又或者說覺得沒有必要回應,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一幕血腥的畫面上,前方不遠處那些瘋狂噴湧的鮮血,幾乎都要在她的臉上打上一層淺紅色的反光。

而那雙漆黑的眼睛裡,也罕見地,嵌入了一點血紅的高光。

陳雲只感到,突然之間,那種密不透風的窒息感再次湧了上來,這是絕對不同於直面那種血腥畫面時的窒息感,就好像有一張根本看不到模樣的網,將人牢牢包裹了起來,黑髮少女身上的層層密氛沉得幾乎要凝成實質,絲絲縷縷地向自己的四肢蔓延。

纏繞住雙腳、纏繞住五官。

淒厲的尖叫聲逐漸平息。

幾乎完全變成了血紅色的重組回人形的稻草人,此時肩膀上已經掛著了一張完整的人皮。它就像是拖動著第一個死去的人的屍體時那樣,拖動著奄奄一息的人形血肉的腳,將它朝農場外拖去,那種煩躁的尖銳罵聲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半點用的東西,真是晦氣!”

走到一半,它突然停下,驟然轉過了頭,死死看向依然沒有動作的鹿棲。

被陰影與密氛籠罩的、好像陷入某種微妙的狀態中的黑髮少女感受到這份存在感過於強烈的視線,這才回過神來,周身的異樣潮水般迅速褪去。

鹿棲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回看過去,隨後恍然大悟一般伸出雙手,對它比了一個愛心。

稻草人:“……”

稻草人帶著更為高漲的怒火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半響,屋內都沒什麼人說話。

還是黑髮少女慢吞吞地擦拭著由於距離太近而飛濺到臉上的血跡,一邊清理,一邊輕聲開口:“大家為什麼這幅表情?新的線索沒有任何犧牲就出現在面前,應該高興才對啊。”

說著,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件事,是你做的?”

俞越沒搭鹿棲的腔。

她注視著面前格外陌生的黑髮少女,只覺得背後不住地竄起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我只是今天早上起來檢查房間時,在柳鳴哥的房間裡發現了一縷動物毛髮而已。不能上鎖的房間真是一項讓人沒有安全感的設計啊。”鹿棲感嘆道。

俞越心更涼了,沒想到鹿棲一句話牽扯出了更多行動,而這些事她壓根沒有任何察覺:“你早就醒了?還是根本沒睡?你提前進入柳鳴的房間裡……”

話音到這裡落了下去,顯然俞越已經在說出口的過程中,幾乎感同身受地和此時的柳鳴一樣感受到了驚悚。

在剛過四點鐘,天還沒亮起來的時候,走路沒有任何聲音的同伴開啟了你的房門,駐足在了你的床邊。

只是想想,柳鳴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只是睡不著而已。”鹿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總不能那麼早就叫你們起來,那樣就太沒禮貌了。況且沒睡好的話,也會影響今天的狀態的吧?”

完完全全都是為你們好啊。

從對方態度中讀出了這樣的含義的柳鳴簡直眼前一黑。

鹿棲又補了一句:“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哦。”

她很少說謊的。

畢竟她還要用說謊的人當吞一千根針這句話去攻擊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