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十年前的謊言（真·二合一大章）

三個月後，原本已經局勢分明的兩國邊境戰場上，忽然再度橫生波瀾。

清晨，碧空萬里無雲，微風和煦。

星羅帝國長達近百里的營盤，如同一頭遠古巨獸橫梗于山脈前的平野之上，入目盡是緊張肅殺之氣。

但在這殺氣騰騰的表象之下，卻是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焦慮。

他們如今已經處在了絕對的下風。

天鬥帝國一方的軍力其實原本是要弱於星羅帝國不少的，無論是普通軍隊戰鬥素養，還是魂師軍團的平均實力，都極為一般。

但在武魂殿暗中支援下，星羅帝國卻被壓制的節節敗退，只能不斷收縮防線。

到了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固守在邊境藉助天險來拖延時間，卻沒有絲毫辦法去組織反擊。

即便那些武魂殿中名震天下的封號鬥羅長老們不方便出手，但其中總有些名聲不顯之人，能夠出沒於戰場，給星羅軍隊帶來巨大壓力。

任何一名封號鬥羅級別的戰力，都會對區域性戰局造成巨大影響，更不用說此時天斗方的封號鬥羅遠不止一人。

再加上武魂殿儲備的大量魂師也持續不斷的投入戰場，對於軍力的提升更達到了極其誇張的地步。

這幾個月以來，星羅帝國在平原上的一道道防線被迅速擊潰拆除。

而天鬥帝國一方卻在穩步推進，根本難以阻擋。

星羅帝國戰營之外五十里處，一大早用過早飯之後。

便聽到遠處傳來了雷鳴般的戰鼓聲，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天鬥帝國又開始出兵進犯了。

一個又一個方陣出現在營盤外，每一個巨大的方陣都是由萬人組成。

伴隨著一連串的將令從中央軍下達，數十萬天鬥帝國大軍緩緩前移，那是整整十個重灌騎兵團，也是天鬥帝國這次帶來的全部重騎兵。

他們前進的速度不快，但那鋪天蓋地的壓迫力卻令大地也要為之顫抖。

緊隨在十個重灌甲軍團背後出動的，是天鬥帝國集結的兩萬兩千名魂師。

之後，又是十個輕騎兵軍團，從兩翼奔出，盡數由魂師組成。

將平原戰場不斷切割，劃分成無數小戰場，以便讓各軍團中的魂師作用最大程度發揮出來。

在數萬名魂師的共同作用下，火焰、寒冰屬性的魂技迅速鋪設在戰場上。

隨著各種輔助型別魂技施展加持到重灌騎兵身上，整個軍陣氣勢又提升了一大截。

撲面而來的強大威壓，讓星羅帝國軍方的總指揮臉色愈發難看。

此類情形，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已經重複上演過無數次。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藉助地形優勢來勉強應對。

好在如今的天鬥軍團也並不著急，沒有跟星羅帝國對拼消耗的意思。而是緩慢蠶食，在保有自身力量的前提下，一點點分割戰場。

但誰都明白，這種微弱的平衡已經不會持續太久了。

朱竹雲憂心忡忡地走在軍營之中。

她此時魂力耗盡，作為高階魂王級別的強者，在戰場上的自由度比較高，隨時都可以退回軍營之中休息。

不過卻是獨身一人，並沒有跟戴維斯在一起。

一方面以戴維斯的身份，上戰場的機會不多，帝都之內同樣有許多事務。

另一方面，他們兩人現在已經許久沒有用過武魂融合技了。

自從多年前與朱竹清那場談話之後，她與戴維斯之間便逐漸產生了不小的壁壘。

而且武魂融合技這種東西，爆發力雖強，卻極耗魂力。在戰場之上，遠不如她獨自作戰，以幽冥靈貓的特性進行暗殺偷襲來的好用。

此刻朱竹雲那雙原本明亮嫵媚的雙眸中，滿是迷茫。

如今的帝國局勢每況愈下，以她的見識，根本想不到能有什麼破局之法。

但在這個緊要關頭，作為朱家派系真正核心的朱竹清卻忽然消失不見，更讓她的心頭籠罩了一層陰翳。

之前去問父親，得到的訊息也只是安心等待。

但這種時候又如何能夠安心？

無論是趁此機會在帝都奪權，還是在戰場上建立功勳，哪怕是為了防止被滅國之後被天鬥皇室清算，也不能毫無動作啊。

如果邊境防守不住，那麼整個帝國的消亡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僅僅是朱竹清，還有那個蘇誠這段時間也一直不見蹤影。

這麼多年下來，因為朱竹清的關係，她對蘇誠也算熟悉，大概知道一些那人的底細。

比起自己那個越發耀眼的妹妹來，蘇誠雖然名聲不顯，實力卻不容小覷，甚至在修為上還要更強一籌。

最關鍵的是，蘇誠時常會有些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卻總能夠切中要害。

偶爾對她的幾句指點，都能幫她產生很多新的領悟。

甚至她都莫名感覺，蘇誠對於幽冥靈貓武魂的理解還要勝過她們朱家的人幾分。

她心裡一直有種莫名的直覺，只要這兩人能夠到場，哪怕無法扭轉局勢，也絕對能起到關鍵作用。

何況這兩人所施展出來的武魂融合技可與她完全不同。

那個怪異的幽冥白虎，除了魂力上略有不如外，僅在力量方面絕對不弱於普通的封號鬥羅。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聲驚呼。

“……那是什麼？！”

“是幽冥白虎！”

“是皇室和朱家獨有的那個武魂融合技幽冥白虎！”

“……”

朱竹雲聽到響動，倏然回頭望去。

就見一隻數十米大的白虎虛影如同一陣狂風從空中掠過。

但她此時卻越發吃驚，甚至不自覺地微微張開紅唇。

對這道武魂融合技再熟悉不過的朱竹雲能夠看得出來，那並非武魂融合技幽冥白虎。

那是一個人的武魂真身！

“怎麼可能……”

巨大的白虎凌空飛馳。

身後那對颶風形成的透明雙翼呼嘯間掀起陣陣狂風，瞬息之間便橫跨數百米的距離直插戰場中心！

此時在那裡，正有一名天鬥帝國陣營的封號鬥羅級別強者肆意地揮灑著各類魂技，不斷屠戮著星羅帝國的魂師軍隊。

下一刻，那人忽然感到身後有一股驚天殺意席捲而來。

緊接著便是一陣狂風湧過，剛一轉身，一道利爪已然拍擊而來。

幽冥白虎第八魂技——神風斬！

這道來自於變異後的十萬年魂環所附帶的魂技，能夠將朱竹清全身力量融入一爪之中，將力量與速度發揮到極限，是她如今最強的單體攻擊技能。

那名本就魂力消耗過半的封號鬥羅，心頭瞬間被死亡氣息所籠罩，連忙出招防禦。

雖然成功用出魂技抵擋，卻依舊難攖其鋒，巨大的爪痕透體而過，氣息瞬間衰落消散。

巨大白虎一擊之後勢若奔雷毫不停歇。

直接一躍而過，狂風席捲之間撲向另一片戰場之中，再度一爪擊殺了另一名正在大發神威的封號鬥羅。

隨後，霸道的幽冥白虎開始橫行於戰場之上。

風神羽翼肆意飛揚，以絕對的力量和速度優勢收割著天鬥一方的高階魂師們。

待他們反應過來，再度派出數名封號鬥羅加入戰場進行牽制時，早已經損失慘重。

此時的朱竹清魂力已經見底，眼見對方又出現了新的戰力，也沒再繼續糾纏。

用出兩道群攻魂技後便迅速退回到星羅軍陣之中。

封號鬥羅可沒那麼好殺。

別看此前她以雷霆手段迅速突襲擊殺了敵方兩名強者，但那隻不過是因為朱竹清的速度實在太快，天鬥一方又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一個變數。

那兩個封號鬥羅在之前的戰鬥之中本就消耗了大量魂力，而朱竹清卻一上來便用出全力，在武魂真身狀態下施展強力魂技，才能成功得手。

日後再想複製剛才戰果幾乎沒有可能。

但這也已經足夠了。

一時之間，星羅軍方士氣大振，竟有佔據上風的跡象。

不過天鬥帝國的普通軍隊其實傷亡不多。

朱竹清之前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凡人身上。

她的魂力有限，第一次出場必須要發揮最大效果，在這些人身上過度浪費魂力意義不大。

兩國軍隊數量超過百萬，以她的那點魂力，就算對面站著不動讓她殺也殺之不盡，更不用說對面也不是沒有高階戰力的，拖延久了反而會將自己置於險境。

何況她也不屑於這樣做。

幽冥白虎的確殺性極重，但那是享受戰鬥之中的殺伐，而非無謂的屠戮。

屠戮凡人，只會消磨她的意志，反倒有害無益。

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再想更進一步看中的是感悟，而非單純的資源累積。

除非是那種超越了這個世界層次的特殊資源，比如神位傳承。

經此一戰，不僅驚住了天鬥帝國，連自己人星羅帝國這邊都完全被震撼到了。

朱竹清幾乎是憑藉著一己之力扭轉了當前局勢。

現如今，有幽冥白虎武魂在手的朱竹清雖然剛剛邁入巔峰鬥羅門檻，卻連那些九十六級的巔峰鬥羅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哪怕是武魂殿，在供奉不出的情況下，若是不想耗費大量人命硬拼的話，也暫時對她束手無策。

沒過多久，天鬥帝國一方便選擇了鳴金收兵。

不過可以想見，等下次交戰時，恐怕就會有那些武魂殿中名震天下的巔峰鬥羅們出手了。

朱竹清返回軍營後，立刻便解除掉了武魂真身狀態，來到朱竹雲身側。

此時的她面色蒼白到近乎透明。

就這麼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她的魂力幾乎見底。

幽冥白虎武魂的短期爆發力強到近乎不講道理，但魂力消耗速度同樣快到離譜。

“竹清，你終於來了。”

覆蓋在朱竹雲心頭的烏雲，此時瞬間散盡。

眼神也立時變得明媚了起來。

但在喜悅之中，還隱約透露著一絲遲疑。

作勢向四周看了一眼，笑著調侃道：“你那個小跟班呢，怎麼不見了？我記得你倆不是一向形影不離的嗎？”

“……”朱竹清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才輕聲說道：“伱說蘇誠？他暫時來不了。”

“是這樣啊……”朱竹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即看向了朱竹清，“不過現在你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強了？而且剛剛那是幽冥白虎沒錯吧，但你的武魂……？”

“嗯，我的武魂發生了一些變異，實力也是因此才突破的。”

朱竹清沒有多做解釋。

事實上，以她如今的實力，也已經無需再向任何人解釋什麼了。

但朱竹雲對她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變異？”朱竹雲臉上笑容一僵。

隨後又迅速恢復了過去那幅甜美柔和的模樣。

“還真是羨慕你啊，竹清，如果我也能夠像你一樣就好了。”她輕聲嘆息著。

“你有了如今的實力，終於能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了。戴沐白之類的，隨便就能徹底讓他滾蛋。而且還有蘇誠那樣一個全心全意站在你身邊的朋友，實力又強，平時說話還好聽，跟他相處起來確實很讓人舒服。”

朱竹清聞言一愣，轉頭看向朱竹雲，愕然道：“你是這麼認為的？”

“什麼？”

“……蘇誠是我的朋友，和他相處起來很舒服。”

“你不是這樣想的嗎？”朱竹雲臉上的笑容有些難以維持，“蘇誠在你眼中只是一個工具？”

她那線條柔和的臉頰此時略帶僵硬，顯得很是不自然。

“竹清，或許你真的變了。不，你在十幾年前就變了，只是我自己不願承認罷了。”朱竹雲嘆了口氣。

“其實有時候我真的會感到慶幸。我的能力不足實力弱小，也沒什麼利用價值，這至少能夠證明，你對我的感情是真實不虛的。”

朱竹清愣愣注視著朱竹雲，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頰變得愈發蒼白。

她沒想到在自己姐姐眼中，蘇誠竟然是那樣一個人。

是因為自己跟他相處的太久了，已經理所當然地習慣了那些付出嗎？

反而在外人眼中，看得更加分明。

又或者因為他在自己面前從不偽裝，時常展露出他那冷酷無情玩世不恭的一面，反而對待別人一向禮貌溫和，謙遜有禮。

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也許是自己想錯了。

他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來的那一面，才是偽裝。

但這又是為什麼……

朱竹清恍然驚覺，她跟蘇誠相處了二十多年，竟然根本不瞭解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些年來自己是怎麼度過的？

日以繼夜地努力修煉，不擇手段地爭權奪利。

或許真的像朱竹雲所說，自己只把他當做一個工具？甚至把身邊所有人都當成了工具去使用？

不，不是這樣的。

無論對蘇誠，還是對朱竹雲，他們對自己來說都是極其特殊的存在。

也許自己現在確實變了。

對其他人能夠很輕易地狠下心來。

但是當初得知能夠奪取蘇誠血脈時，她心中明明是極為抗拒的。

“你錯了，姐姐。”朱竹清看著朱竹雲，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從來沒把蘇誠當成工具。”

如今兩國戰事稍有緩和，朱竹清便沒有在邊境戰場多做停留，給中央軍指揮打了個招呼便和朱竹雲一同返回了星羅帝都。

軍隊的指揮自然心有不捨。

如此強大的一個戰力，只要坐鎮邊境，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扭轉局勢的。

但無論從身份還是實力上看，他們顯然沒有資格去改變朱竹清的決定。

只能任由她們兩人離開。

回到公爵府之後，朱竹清並未前去面見朱宏燾，而是在庭院中跟朱竹雲隨口交流著如今的帝國局勢以及接下來的計劃。

至於朱宏燾，朱竹清現在其實不太想去見他。

雖然按理來說，她應該第一時間過去的。

畢竟她能有如今的實力，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於那位父親大人這些年來的指點。

但是這些年相處下來，她已經早就不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

那些點點滴滴的不合理之處，怎麼可能心中沒有疑惑。

只不過對方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確實都是在幫助她。

甚至可以說，朱竹清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朱宏燾。

無論是最開始教她為人處世。

還是後面的功法與藥劑。

直至最後一步的血脈奪取，幾乎讓她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了世間頂峰。

但也正因為血脈奪取的事情，讓她心中的情感更加複雜。

雖然明知道這件事根本不能去怪朱宏燾，選擇權在她自己手上。

但人心就是這樣。

即便再怎麼客觀，在遺憾過後也總是難以忽視掉那些特殊的理由。

極端的情緒下，對別人有所遷怒是非常正常的事。

也正因為朱竹清自己能夠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她才不願在這個時候過去，防止自己到時會控制不住情緒。

對於這個父親，朱竹清心中有些疑慮，但更多的無疑還是感激。

畢竟在這個世界的正常認知中，是沒有能在外貌、身材、甚至於武魂氣息都完美偽裝成另一個人這種逆天技能的。

十萬年魂骨技說不定才能做到。

但如果有那種東西，朱宏燾也不至於多年來修為始終無法突破至封號鬥羅境界了。

其實朱竹清一直以來的猜測是，朱宏燾背後或許還有其他勢力的影子。

但其中隱藏的真相到底是什麼，現在還不是去探究的時候。

畢竟現在帝國之中內憂外患，朱家未來的命運同樣撲朔迷離，計較無關的事才是無謂之舉。

沒過多久，兩人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朱竹清的房間之外。

“進來坐會兒？”朱竹清隨口說道。

“好啊。”朱竹雲微微一笑，“好像從你六歲以後，我就再沒來過你的房間了。”

說到這裡，她心中也有些感慨。

朱竹清的房間與當時蘇誠來時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乾淨利落一如往昔。

雖然如今已是手握重權，她卻不是貪圖享樂之人，也從沒有過更換住處的想法。

兩人從前廳走到正廳，朱竹清走到桌邊，倒了兩杯茶水。

朱竹雲則是藉著這個空隙隨處打量著。

餘光一瞥，看到了朱竹清臥室中的佈置。

不由驚訝道：“咦，你也有這個玩偶啊？”

“什麼？”朱竹清聞言一愣，走到近前。

“就是那個。”朱竹雲伸手一指擺放在桌子上的玩偶小熊，“小時候父親送的玩偶，我當時還沒覺醒武魂。唉，那好像是他最後一次單獨與我見面了。呵，皇家血脈……”

她感嘆過後，臉上又重新浮現笑容，“不過還好，竹清，你馬上就能改變這一切了。”

朱竹清卻沒有聽她後面說的那些話，走到房間中將那個小熊玩偶拿了出來。

“你剛剛說……那是父親他最後一次單獨和你見面？”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朱竹雲感覺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小心翼翼地出言問道。

朱竹清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解釋什麼。

兩人並沒有在房間裡待得太久。

喝了兩杯茶之後，朱竹雲便準備起身離開了。

主要是她感覺這會兒自己這個小妹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讓她感覺心中莫名壓抑。

朱竹清也沒有出言挽留。

此時的她不過是表面平靜，其實心中早就風起雲湧，無數回憶翻滾不休。

將朱竹雲送出房間以後，朱竹清默默注視了手中的玩偶片刻。

隨後輕輕將其甩出。

“砰——”

剛剛走出不遠的朱竹雲聽到響動，愕然回頭。

就見那隻破舊的小熊玩偶在半空中炸碎，化作了無數粉末隨風飄散。

還欠5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