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裡的拖拉機是大隊的寶貝,當然不會專門用作來回拉隊裡的人來返鎮上與大隊,不過在原本姜馨玉的記憶中,她有坐過拖拉機回大隊,不過湊巧碰上的次數並不多。

這會不過剛過中午,姜馨玉路過國營飯店時,裡頭飄出來的肉香勾起了她的饞蟲。

自從早上在教室吃了烤紅薯後,今個她還沒吃別的東西,她一心惦記著回家吃口熱乎的湯飯。

在原主的記憶裡,可從來沒有吃過國營飯店的飯。

到了大隊的拖拉機的常停地,並沒有村裡的拖拉機。

姜馨玉不得不認命的靠自己的雙腿往村裡走。

路邊田的麥子一片綠意,冷風颳到臉上跟刀子一樣,腳下的路崎嶇不平,揹著的東西快壓彎了她的腰。

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姜馨玉回頭看,想了幾秒認出了騎著二八大槓的青年,是李隊長家的三兒子李磊,也是隊裡最為出息的年輕人,他是縣裡紡織廠的一名工人,去年剛剛轉為正式工。

從原主的記憶裡扒拉出有關李磊的資訊後,隨著李磊出現在她腦海中的還有另一個青年的身影。

“馨玉,上來,我載你回去。”李磊這半個城裡人還戴著帽子,不過臉上被凍出了兩坨高原紅,握著把的手帶著毛線織的手套。

李隊長家在隊裡的條件可是數一數二的,全村就兩輛腳踏車,其中一輛正被李磊騎著呢。

李磊是村裡愛做媒的婦女同志常年盯著的人,村裡的大姑娘哪個不想嫁給李磊?不過李隊長他媳婦可都瞧不上村裡的姑娘。

有車子坐,姜馨玉當然不會傻不溜秋的靠雙腿走路,她的腳趾頭都快凍掉了,手指因為在學校掃雪幹活,已經開始紅腫發癢,是長凍瘡的前奏。

李磊把掛在後座的東西掛到了前頭的把手上,給她騰地方。

姜馨玉橫著坐了上去,長鬆了一口氣。

“學校放假了?”

倆人一路,當然要說幾句話。

姜馨玉“嗯”了聲問:“李三哥也放假了?”

李磊說道:“哪能呢,三十上午我才正式放假,今天回家一趟,明天就得回來。”不過是快過年了,趕緊把票據什麼的都送回家,也好讓家裡能添置東西。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姜馨玉正想問陳奕呢,就聽李磊問:“你二姐最近還好嗎?”

姜馨玉一愣,“應該還可以吧。”在家裡不就那樣,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呢?反正分家了,應該挺好的吧。

這路是真不平,顛的姜馨玉坐不住,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雪,前兩天又灑了些,雪化了後,路上一片泥濘,前方有一片很不好走的路,李磊乾脆停車,姜馨玉也跳了下來,隨即她就見李磊扛著車過了這塊地。

姜馨玉那個目瞪口呆呀,剛才李磊扛車時像是再扛什麼價值萬金的寶貝,等再次坐到腳踏車上時,姜馨玉還恍恍惚惚的。

天還沒黑時就進了村,兩家離的不太遠,李磊又想去看姜玉珠一眼,打著把姜馨玉直接送到家的主意。

在外頭玩的、吸溜著鼻子的小屁孩們看到腳踏車都興奮的很,一溜的跟在後頭,臉上笑的燦爛的很。

車子路過王寡婦家,江斐側頭看去時,正巧和剛出院門的陳奕對上了眼。

陳奕穿著灰色的襖子外套,下身是軍綠色的長褲,個子很高,目光在看到她時隨著她移動,他一瞬間放大的瞳孔讓她心裡也跳了跳。

姜馨玉眨了眨眼,忙說道:“停停停。”

李磊握了剎車,回頭一看,笑問:“陳奕,你的腳養好了?”

剛才晃過去的太快,他都沒看到陳奕立在門口,這會停了車和姜馨玉一道向陳奕家門口走去。

陳奕看著兩人從一輛腳踏車上下來,又一道往他跟前走,眉頭輕輕皺了皺。

姜馨玉小跑到跟前,迫不及待的問:“陳奕?”

只聽他輕輕的應了一聲,這漫不經心的語調,她從前聽過很多遍,有時喜歡,有時卻特別討厭他這麼冷淡。

可是突然莫名其妙到了這個時代,面對陌生的一切,姜馨玉心裡哪會沒有彷徨無措?一個熟悉的、曾經和她肌膚相親的人也出現在了這裡,她心裡的激動讓她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陳奕。”

“是你嗎?”

她眼中有不確定。

陳奕又“嗯”了一聲,看她亮晶晶的雙眸中都聚起淚光了,抬起手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

姜馨玉激動的差點沒哭出來。她此時的心情和愛情無關,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不是故知,是老鄉!此時哪怕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她認識卻不太熟悉的人,她都有大哭一場的激動。

眼前這一幕可把李磊給看懵了,這倆人現在的氛圍,他咋愣是看出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來?

李磊輕咳一聲,“你倆擱這幹啥呢?我咋不知道你倆啥時候這麼熟了?”

李磊和陳奕是從光屁股時期一起長大的,村子裡李磊最好的兄弟就是陳奕了,他咋不知道陳奕和姜玉珠的妹子有啥來往?

李磊感覺此時的陳奕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前話那麼多的一個人咋看起來沉靜穩重了不少呢?

“你的腳沒問題了吧?”李磊又問了一遍。

陳奕微微活動了一下,“消腫了,還有點疼,再養兩天就沒事了。”

陳奕醒來時是在衛生院,原來的陳奕在農機場學習開拖拉機時摔下去了。農機場也是行,讓新學拖拉機的去開舊的有安全隱患的拖拉機,前輪就那麼爆胎了,陳奕反應再靈敏,還是一頭栽下去了,摔傷了頭不說,一隻腳也崴著了。

原本的陳奕一摔就那麼沒了,莫名其妙來到這裡,陳奕是懵的。

在灰撲撲的房子裡躺了幾天,院裡的豬糞味差點讓他窒息,王寡婦為了豬糞的工分和人吵架的潑辣勁也讓他大開眼界,墊著稻草的床、發著潮氣、厚重卻不保暖的被子沉甸甸的讓他透不過氣來…

連著幾天,每天睜眼都是這個地方,陳奕可算是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