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提著糧食拿著證明和介紹信去糧管所換了全國糧票。

糧票學校肯定會發,但應該都是定量的,他們要想吃飽,還得自己換點全國糧票。

不過糧管所換全國糧票也是定量的,沒法子多換些。

陳秀雲則趁著往學校宿舍搬東西的時候去郵電局給首都電影製片廠打了電話,讓傳達室的人告訴了姜玉珠她們車票到達的時間,好讓她去接人。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時間一到去坐火車了。

出發前的一晚,王寡婦做了一桌子菜,把陳秀雲和小川也喊來了。

以後陳秀雲去公社教初中,小川也去公社讀小學,一個住老師宿舍,一個住學生宿舍。等週末放假了,倆人才會回隊裡。至於院裡的小黑,以後還得麻煩陳奕媽幫忙喂著。

吃肉有點膩,姜馨玉泡了一杯酸梅粉,見陳秀雲給她使眼色,她跟著出去了。

在姜馨玉和陳奕的小屋裡,陳秀雲掏出五十塊錢,「這錢你放好了。」

姜馨玉擺手不要,「我和陳奕有錢,你自己留著吧。」

陳秀雲堅持塞進了她兜裡,「我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是你的私房錢,指不定以後有啥用處。」

「你二姐上次還給我寄回來了六十塊錢,我都收著了,等你去了給她說,以後不用往家裡寄錢,我以後每個月工資更多,養活小川沒問題,你們自己在外頭別委屈了自己…」

陳秀雲塞了錢走後,王寡婦把倆人叫到跟前,從床褥底下拿出一個裹了東西的布。

布纏了一層又一層,裡頭是大團結和零零碎碎的錢,看起來可不老少。

陳奕扶額,「媽,你自己留著花吧,我倆有錢,足夠花用了。」

王寡婦瞟他一眼,眼中都是不贊同。

為啥她一個寡婦在村裡能蓋三間房?就因為她有一手養豬的技術,在村裡養豬多年,把村裡的豬養的好,自己家的豬也都油水足。

別人家窮,不捨得抱豬娃餵養,怕浪費糧食,她就不怕。

她寧願自己少吃一點,都得讓兒子和豬吃的飽飽壯壯的,為啥豬在她心裡這麼重要?那是因為她知道一頭豬到年底能賣多少錢。

刨除每年給豬喂的糙糧,家裡也是賺的。

一頭豬國家統購,一頭豬賣給村裡人,這麼多年下來,家裡其實是有不少家底的。除了給陳秀雲家那一百塊的彩禮錢,家裡還剩下一些。

王寡婦數出了六張大團結遞給姜馨玉,「我這邊留的有,這錢你們拿著。」

姜馨玉不要,她兜裡錢不少了,現在缺的就是各類票據,畢竟沒有票據,可買不到東西。

一番推拒後,姜馨玉把錢捏住了。

回了房,她把六十塊錢放在床上。

「咱倆是去上大學,可不是搜刮家裡財物的。」

婆母給的錢估計是她攢了好多年的,這錢拿著燙手。

陳奕把手錶褪下說道:「明天上火車之前,我想法把錢塞回去。」

沒道理他們去上大學,結果讓家裡一貧如洗。

陳奕褪完手錶,從兜裡掏出三十塊錢,「這是我媽給我的私房錢,你收好了。」

姜馨玉不可思議坐直身子,「你媽還給你私房錢,她咋不給我?那六十還是當著咱倆的面給我的,你也知道有多少錢。」

陳奕頓了頓,「所以你在介意什麼?你媽之前和你在這屋裡說話,就沒給你錢嗎?」

姜馨玉果斷搖頭,心虛說道:「我媽不是你媽,她沒這麼偏心。」

她不是不想把錢掏出來,而是這會再掏,顯的她沒這麼磊落,也不能更加關明正大的指責他。

陳奕看到她眼裡的心虛,也不拆穿她:「她就給我三十,給你六十,還不行?」

姜馨玉搖頭,義正言辭的說道:「你別混淆概念,這不一樣!」

知道她胡攪蠻纏的勁兒又上來了,他無語說道:「我有一分就給你一分,有三十就給你三十,有多少就給你多少,還有哪裡不滿意?」

她哼了一聲,心裡頗得意,裝模作樣的說道:「以後繼續保持。」

誰能想到,到了這個年代後他這麼上道。

她心裡美滋滋,側了個身窩在他胸膛前彎著嘴角睡下了。

她暢想著未來去首都讀書的日子,讀書的日子裡絕對沒有幹農活這一項。

半夜裡就下了雨,早上起來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天空是灰色的,看起來陰沉沉。

王寡婦已經做好了早飯,把臘肉包子和煮熟的雞蛋都裝了起來,讓倆人在火車上吃。

東西太多,兩輛腳踏車都用上了,小雨一直下,麻袋也不咋防水,姜馨玉嚴重懷疑到了學校被褥都還是潮的。

東西再多,也用不著姜馨玉下力氣,到了火車站時,離發車還有半個多小時。

這個時候的火車是可以送到站臺裡頭的。

火車的鳴笛聲響起時,大傢伙一股腦的往那邊衝,姜馨玉好懸沒被擠丟。

硬座的車廂人最多,臥鋪車廂的入口處沒幾個人在檢票。

陳秀雲和王寡婦給倆人把東西放上去,趕忙下了車。

人頭攢動中,姜馨玉在視窗那對著兩人擺手。

「還在下雨,快回去吧。」

陳奕探出視窗對倆人喊道。

王寡婦不捨得走,這麼多年,她兒子就沒離開過她身邊。這一走,好幾個月見不了面了。

直到火車鳴笛聲響起,火車外的人群在倒退,看不到倆人的身影了,姜馨玉才收回視線。

火車走的只剩黑影了,王寡婦和陳秀雲往回走。ap.

見王寡婦含著一包淚,陳秀雲笑說:「哭啥,這是大好事,別人家求都求不來的大好事,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王寡婦抹抹眼睛不好意思的說:「我就是想著以後家裡就我一個人,吃飯都不香了。」

她一個人帶著兒子過了這麼多年,可以說陳奕就是她的另一半人生,現在兒子走了,她心酸難過想流淚。

「你咋不難受呢?」

王寡婦要從兜裡摸草紙擦鼻涕,結果摸到了六張大團結,「誒,這倆孩子!」

陳秀雲見狀也下意識掏了掏襖兜,疑似摸到了用布包著的錢?

倆人對視一眼,心中有無奈也有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