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叫我阿醜。”葉楚綰低聲道。

“……阿醜?這名字倒也……名如其人。”

名如其人……

好吧,這樣說也可以。

葉楚綰十分警惕的重新靠近屋門,白蘿蔔不由覺得好笑,

“幾隻老鼠把你嚇得半死,可剛才你倒是有勇氣站出來給少當家當靶子!”

“……不一樣。”

葉楚綰淡淡道。

“有什麼不一樣?幾隻老鼠還能比少當家可怕?”

“……”葉楚綰心思頓了一下,“你很怕你們少當家?”

“當然怕啊,誰要是被我們少當家盯上了……”白蘿蔔像是想到了什麼,面露驚悚的打了個寒顫,而後搖頭擺手,“總之,別惹他。”

說到這,白蘿蔔又盯著葉楚綰的臉,百般同情,“你……還是少出現在他眼前……”

“……可是,是他選的我。”

葉楚綰提醒道。

白蘿蔔看著阿醜,長得是不好看,可相處這麼一會會兒,倒讓他生出了些可憐和不忍的心思來。

“誒,我雖然沒明說,但你怎麼就聽不明白?”

“……”

葉楚綰眨了眨眼,這話聽著是不是有點怪?

白蘿蔔壓低了聲音,“少當家娶你,八成是和老寨主賭氣,你呢,別太當回事,用鼻子想都該知道你這模樣,我們少當家是不可能真瞧得上的。”

“……”

這點,葉楚綰也想到了。

“在藥婆婆這本本分分的過日子,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

“……”

“只要你不作妖,就衝你喊我聲白哥,以後我也會罩著你,記住,一定要本分!別惹麻煩!”

“……明白。”

“那你在這等藥婆婆回來,我還有其他事要忙,先走了。”

“好,白哥慢走。”

葉楚綰站在原地,暗暗心驚。

白蘿蔔說的,她早就想到了。

她如今這模樣,就連那幾個奸猾齷齪的人牙子都嫌棄,更不要說這個自命不凡的山寨少當家。而那老寨主,對他這個“玉兔臨風”的兒子期待甚高,自然不會眼睜睜看他娶一個相貌醜陋的女子。

莫名其妙的,她就陷在這對山匪父子賭氣的漩渦裡,最後究竟是會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結果,還是……神仙鬥法,殃及魚池。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多喘息一日,她便有了更多的機會。

院裡曬著兩大竹筐的藥草,混著熱氣,一陣陣撲鼻。

葉楚綰打小鼻子就靈,師父又總喜歡考她,所以光聞味道她就能辨別出一百多種藥草。

兩間草屋並排而建,葉楚綰重新踏進那間破屋,多了謹慎,方才的碩鼠給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屋裡一張床一張木桌兩張椅子,還有個一人高的木頭架子,看起來都能用,只是積著厚厚的灰,一個噴嚏都能打的塵土飛揚。

葉楚綰挽起袖子,拖著那條受傷的腿便開始灑掃。

金尊玉貴的相府小姐,何時做過粗活?

可流落在外的十來天,她卻從未外露過一絲嬌氣。

汙水一桶一桶的倒掉,這院子十分安靜,隨白蘿蔔走過來的時候,穿過了一整條村子,只是村子也沒什麼人。

白蘿蔔說這個點大家都在幹活,幹什麼活他沒說。

但葉楚綰也猜著了,山匪,乾的不就是打家劫舍,攔道劫財,更甚者謀財害命的活?就如早晨“發落”那幾個人牙子和她們這些姑娘。

雲歸山寨……

葉楚綰想起在燕州時聽到的那些傳聞。

都說瞿寧王驍勇善戰,分封至燕州後剿匪剿了七八年,把這些橫行霸道了數十年的山匪打的是匪心惶惶,紛紛投降,要麼充軍要麼勞役。

可唯有云歸山一帶的山匪,瞿寧王是軟硬兼施,愣是沒收攏下來,最後瞿寧王與匪寨寨主竟坐在了一張酒桌上,搞了個約法三章,從此陽城與雲歸山井水不犯河水!

有人說雲歸山匪近萬人,佔據著山頭高勢,還藏著一支神武的軍隊,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瞿寧王是真打不過。

也有人說雲歸山寨金銀財寶數不勝數,那山匪頭子蕭鴻抬了兩大箱黃金到了瞿寧王后院兒。

還有人說雲歸山和寧王府沾著點外人不知道的親戚關係,仗著這道親戚關係,這才留下了雲歸山寨。

好在這幾年,兩人都十分守信,雲歸山匪不踏入陽城半步,陽城百姓也安居樂業。

葉楚綰記得在寧王府時,父親葉明世提起雲歸山,暴脾氣又要面子的瞿寧王很是不服氣,罵罵咧咧,

“當年要是本王的親衛隊在,還有他蕭鴻喘氣兒的機會?也就這老東西能屈能伸,這幾年縮著烏龜腦袋真沒下山,不然給本王逮著由頭,非踏平那土匪山不可!”

當時父親附和笑著,可心裡明白,這雲歸山寨和寨主蕭鴻,必然是有些神通。

如今她落入這些山匪手中,前路渺渺,然事已至此,她總是要想辦法活下去,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儘可能保全自己的活下去。

這樣,她才有機會回到巽京,才能為自己經受的這一切討個公道。

天說變就變,葉楚綰倒完最後一桶汙水,烏雲已經黑壓壓的。

“轟隆隆……”一陣雷鳴,葉楚綰縮了下身體,正要躲進她打掃了幾個時辰才幹淨一些的屋子時,又瞥到了院子裡那兩大筐藥草……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

……

“哥,我跑不動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一個半人高的小胖墩兒在暴雨中拖慢了步子,氣喘吁吁道。

“阿福,跑不動也得跑啊!”

“可下了這麼大的雨,不可能救的了的……”阿福說的絕望,然始終沒敢停下步子,只是眼淚決堤,和著大雨往下流!

“那也得救啊,要不是我們貪玩,忘了婆婆說的話,嗚嗚嗚……”跑在前頭的阿康,說著也哽咽了起來。

藥婆婆一早就交代他們,晌午之前一定要把藥草都收進屋裡,午後會變天,可他倆在南村玩到沒了時辰,以為大晴天的不可能下雨,哪知烏雲壓境,大雨滂沱而下,沒給他二人留一點時間。

“到了,就到了——啊!”

阿康剛踏進院子,腳下一滑,一個跟頭就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