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藥婆婆在,應該不會出事的吧?”

“藥婆子又不是神仙,前年老薑家的大丫頭胎位不正,藥婆子接生,不也一屍兩命……”

“那,總歸都是辦法,提前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嘛!”

外頭的人蠢蠢欲動,葉楚綰卻聽的氣血湧動,只覺愚昧至極!

……

“婆婆……我會不會生不出來他?”

巧姑的哭咽令人心碎,藥婆婆還沒說話,那頭蕭鳴便急忙道,“芸兒!你別怕!有藥婆婆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藥婆婆很想把聒噪的蕭鳴再次趕出去,可念及生死關頭的宋芸,忍了下來,道,

“女人生孩子,猶如鬼門關前走一遭,芸丫頭,生死有命,但,總要拼盡全力再說喪氣話不是?”

巧姑聽完藥婆婆的安慰卻哭的更傷心了。

“……生孩子時切忌情緒激動……很容易大出血的……”

葉楚綰喃喃了一句,然蕭鳴聽完火冒三丈,“你懂什麼!在這胡說八道!”

哪知藥婆婆卻點頭,“小丫頭說的不錯,你哭的越傷心,力越是用不對地方,孩子更難出來。”

“……可是我從來沒見婆婆你這麼溫柔,我一定是要死了,嗚嗚嗚……”

“……”

“……”

“再哭!再哭老婆子就撂挑子不管了,誰愛接生誰來接吧!”

“……”哭聲瞬間止住。

葉楚綰一臉啞然,這……

誒,山匪都是這樣不分場合,隨性妄為的麼?

她靠在屏風邊處,床上宋芸痛苦不已,藥婆婆神色嚴肅,要說情況樂觀?沒人能信。

這時,她卻想起那日隨師父進宮參加皇后娘娘的宴席,恰巧貴妃娘娘生產。

眾人都滿心期待皇子出生,可太醫卻跪到皇后面前,“頭大難產,貴妃娘娘命在旦夕……”

而後整個後宮都懵了,太醫院也瘋了,亂作了一團,後來,是師父……

“梅飲子治血崩不止……”

葉楚綰喃喃,她還記得那張藥方!

“你又在幹什麼!”

蕭鳴心焦如焚,卻又見葉楚綰這個不安生的在翻箱倒櫃的蒐羅些什麼,火氣躥起,跑過去扯過葉楚綰的手腕,

“讓你別添亂,安靜待著都聽不懂麼?”

葉楚綰被拽的好疼,“不是……少當家,先放,放開我……”

可蕭鳴卻不鬆手,葉楚綰同樣心焦,再顧不得其他,昂起頭,不耐的目光衝向蕭鳴,“在添亂的人是少當家你!”

“你說什麼?”蕭鳴以為自己聽錯了。

葉楚綰露出那張可怖的臉,讓蕭鳴直皺眉。

“你……想不想保住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蕭鳴頓了一下,卻聽裡頭宋芸用盡了力氣,聲淚俱下道,“我想,我想保住這個孩子!小妹妹,你,你可有辦法保住我的孩子……”

葉楚綰回應的同時目光冷冷的看著蕭鳴,“我這有張藥方,這張藥方曾經幫宮裡難產的貴妃娘娘保住了性命和孩子。”

貴妃娘娘?

這小丫頭什麼來路?

藥婆婆和蕭鳴聽完都愣了一下,然此刻的宋芸只是即將溺水的失足者,驀的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得,“小妹妹,求你,求你救救我們母子……”

“小丫頭!你說的可是真的?”

藥婆婆如今也是無計可施,她雖是山寨裡唯一的藥師,可她也是半路出家。

“是真的!”

“藥方報來。”

葉楚綰淺吸口氣,而後定下神,道,“鹽梅七個燒灰為末……空心米飲服,又方陳槐花一兩,百草霜半兩為末……燒紅秤錘淬酒飲下……方子我不會記錯,只是……藥材……”

“藥材這裡都有。”藥婆婆沉吟了下,道,“我取藥,你來熬。”

“婆婆,你信她?!”蕭鳴錯愕。

“可以一試。”藥婆婆此時已經開始取藥,照著葉楚綰的方子。

“少當家……”她的半邊青疤臉實在刺目,蕭鳴聲一沉,

“你要是敢耍花招……我會把你剁成肉塊喂獸!”

手腕上的力鬆了,葉楚綰抽出自己的手,這次可不止心裡翻了個白眼,而是嘀咕了句,

“如果放兩句狠話就能救人的命,世上還要什麼醫師……”

“……”

蕭鳴還想發作,卻聽到宋芸慘烈的喊叫,於是按住火氣,一雙鷹眼牢牢的盯著葉楚綰的一舉一動。

人是他留下來的。

因著一時興起,因著和老寨主賭氣,也因著……她家在巽京。

宋芸難產,兩條人命危在旦夕。

可這醜八怪不過十三四歲,一想到她相貌醜陋卻為了下山能豁出性命,又想到為了放初九下山與他舌辨,又是挑釁又是激將,軟硬兼施,心思十分活絡。

這樣一個不尋常的醜女,用她的藥方?

蕭鳴定然是既懷疑又不屑。

葉楚綰拖著那條礙眼的跛腳在屋內忙活了起來。

她搗藥,磨粉的動作像那麼回事,還用鼻子去嗅聞……貴妃娘娘的藥方……說的跟真的似的!

若救不活人,看小爺不收拾你!

半個時辰後,煎好的藥給宋芸喂下。

葉楚綰站在一旁屏息凝神,蕭鳴卻一刻不停的問,“管用麼?血止住了麼!孩子出來了麼!芸兒沒事吧!”

煩人啊……

葉楚綰攥緊拳,這種人要跟在師父身邊,那絕對會被師父浸豬籠的!

裡頭好半晌都沒回應,蕭鳴哼了一聲,

“就知道這醜八怪在亂來!信了她真是……”

“血止住了!”

藥婆婆粗啞的嗓音裡難掩驚喜!

“止住了?”

蕭鳴也是一愣。

“情況能穩住。芸丫頭,還能行麼?”

宋芸已經痛到了麻木,可生孩子這事兒,不是能不能行的事,而是必須得行啊!

“婆婆……來,我可以!”

葉楚綰這才吐了口氣,回頭才驚覺自己一直秉著呼吸,連手指頭都攥麻了。

最開始,她全然置身事外的態度,這些人都是山匪,作惡多端,死活不值得同情。

可六七個時辰下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初產婦人,從嘶喊哭叫到忍耐堅持,從膽小恐懼到勇敢無懼,她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痛苦,把這場女子最為狼狽的仗打的英勇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