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獨行 第三章 真相

按照修行的境界劃分，從最初的煉體境到煉氣境，需要經歷煉體初期，煉體後期，煉體大圓滿三個層次；之後又需要經歷引氣，凝氣，化氣，才能進入融通境。

到了融通境之後，便可御劍而行，那是世人眼中真正的仙人。

他在恆陽宗苦學三年，由掌門親自指導，也不過堪堪引氣期而已，可見要達到融通境，是何其困難。

這段時間的逃亡，他雖仗著混元無極功的特殊性，能夠在仇家的追殺下逃脫，但也清楚地認識到，一旦碰上融通境修士，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也就是說，如果眼前這人真是一名融通境強者，那他今日只有命喪於此，絕無第二種可能！

但陸隱不會放棄，更不會等死。

那把劍已經殺到眼前，他潛意識地抬劍去擋。

兩把劍在夜色中相撞，伴隨著精鐵交擊的清脆聲響，火星四濺。

這一劍的力道很大，以至於陸隱整個握劍的手臂直接發麻，但這一劍也被他成功擋下。

這一刻，陸隱心中的恐懼與擔憂一掃而空。

他可以斷定，對方絕不是融通境，因為真是融通境強者，他絕不可能擋下這一劍，此刻已然劍毀人亡。

他直接將自身功法運轉到極致，天地間的寒氣就像是瞬間被他全部抽走了一般，他手中的那柄長劍，也直接覆上了一層冰晶。

感受到這一變化，那名大河門弟子臉色鉅變。

作為修行了無數年的他來說，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種直接引動天地力量的手段，只有融通境之後的入微境強者才能做到，但眼前這叫陸隱的少年，分明只有煉氣境而已，而且是煉氣境中最弱的引氣期。

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剛剛進入煉氣境的修士，是怎麼掌握這種只有入微境強者才能施展的力量的。

然而陸隱已經再次殺出，他就只能繼續驅動那把劍抵擋。

他的境界明明比陸隱還要高，這種正面對決，他本應該佔據絕對的主動，可直到現在，他都處於被動，這還是他修行以來，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

所以，他必須儘快掌握主動。

雖然不明白陸隱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的境界比陸隱高，這是不爭的事實，那麼他的力量和速度，自然也遠勝陸隱。

力量和速度，往往就是決定戰鬥勝負的關鍵。

打定主意，那名大河門弟子已經重新握住被陸隱擋下的長劍，以一種更快的速度向陸隱殺出。

這一劍，陸隱根本躲不開，也不可能擋下。

所以陸隱沒有躲，也沒有用手中的劍去擋，而是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竟是主動撞向對方那一劍，同時將所有的力氣都放在自己手中那一劍之上，向著對方砍下。

劍光一閃，鮮血飛濺。

那柄劍直接將陸隱身體貫穿，而陸隱手中的長劍卻還未落下。

而此刻的陸隱，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竟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在夜色中透著森寒的光芒。

那人明明佔據優勢，此刻卻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恐懼，只想將那把劍拔出，遠離陸隱。

然而他突然發現，那把將陸隱貫穿的長劍竟是被死死的鉗制，陸隱的左手也不知何時抓住他握劍的手臂，而且爆發出一種可怕的寒氣，竟是讓他身體中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陸隱右手的那把劍也終於落下……

曙色降臨，寒意像是也少了些許。

陸隱跌坐在地，胸膛快速起伏，口鼻中不斷噴出白色霧氣。

“父親，孩兒給你們報仇了。但這只是開始，孩兒保證，只要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陸隱說著，雙眼淚光閃動，少年也像是終於有了一絲情感。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成功斬殺掉這兩人之後，便直接離開泗水城，因為按照之前的經驗，這些大河門弟子一旦被殺，剩下的大河門弟子很快就會出現。

但這一刻，陸隱改變了主意。

現在離開，就會跟之前一樣，面臨無數大河門弟子的追殺，甚至可能路上就會跟大河門弟子遭遇。

一味地逃命，只會處於被動，倒不如利用這種關係，繼續潛伏在泗水城中，伺機再斬殺一兩名弟子，將所有追殺自己的仇家全都引到泗水城，屆時除了泗水城，無論往何處逃，就都是安全的。

這樣也能多一些喘息的機會，否則就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一旦跟大河門弟子遭遇，根本無力應對。

反正直到現在，大河門也沒有派出哪怕一名融通境強者，陸隱雖然想不明白這其中原因，但這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趁著還沒人發現這裡的動靜，陸隱將兩人身上能用到的東西全都搜了出來，離開了客棧。

隨著天明，兩名大河門仙人死在風雲客棧的訊息很快傳遍全城，而殺人者已經不知去向。

一間已經荒廢的破廟中。

陸隱找出幾顆療傷丹藥，吃下之後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將其咬在嘴中，然後將貫穿胸膛的長劍拔了出來，將早就準備好的陳年蛛網覆蓋在傷口之上，又用嘴裡的布條將傷口包紮。

做好這一切，他將之前從兩名大河門弟子身上搜刮來的東西全部拿出，依次擺放在身前，接著盤膝閉目，運轉所學的混元無極功。

他如今唯一能夠倚仗的，只有這門功法，他必須利用這功法吞噬一切本源的特殊性，儘快提升實力。

如今死了兩名大河門弟子，泗水城附近的大河門弟子必然很快就會趕過來，他必須在此之前儘快恢復傷勢，提升實力，然後繼續在泗水城殺掉更多的大河門弟子，從而引來更多的大河門弟子。

陸隱最先吸收的，是手中這把還帶著他鮮血的長劍。

一名煉氣境修士就可以做到御劍攻擊，就說明這把劍的品階肯定不低，吸收之後所能得到的力量自然也會更強，說不定能讓混元無極功獲得不小的提升，從而增加自己計劃的成功率。

時間飛逝，很快便是中午時分。

陸隱身前，所有搜刮來的東西都已經變成粉末，而他吸收了這些靈寶，所修行的功法有了不小的變化，如今能夠轉化的寒氣顯然比之前更加龐大。

變化最大的，當屬他的身體，原來運轉功法，只是能將外界的力量轉化成自身所需要的力量，並不能存留在身體之中，而現在這些被吸收的力量卻可以凝聚成液體形態，存在於自己身體之中。

凝氣期！

這是隻有煉氣境第二層的凝氣期才有的情況。

以他現在的境界，再加上混元無極功的特殊性，只要不遇上融通境的強者，煉氣境之中，幾乎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陸隱站起身來，走出了破廟。

……

風雲客棧，出現了第一個大河門弟子。

白衣負劍，氣宇軒昂。

“他就是陳白衣？”

有人開口，眼神中滿是崇拜仰慕之意。

“除了陳白衣，這世間誰能有這般仙姿。”

“聽聞他是大河門百年來最年輕的首席弟子，十六歲就成功化氣，十八歲就已經將大河劍法修煉到第三式，是最有希望能將大河劍法修煉至大成的掌門繼承人……”

“真希望這次能除了陸隱這個魔頭吧，不然咱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換做是我，早就逃了，又怎麼會繼續留在這泗水城等死。”

“哎！真沒想到陸家主樂善好施，卻生了這麼一個兒子，真是……”

“要我看，是不是親生的都還兩說，說不定就是從哪裡撿回來的野種。”

“你們胡說，陸哥哥才不是壞人。”

一個怯聲怯氣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得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那是一個小乞丐，小臉凍得發紅，小手凍得發紫，卻有著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被這麼多人這麼盯著，小女孩似乎也不懼怕，或許她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陸伯伯明明就是他們殺的，不是陸哥哥，你們應該把他們抓起來，他們才是壞人，陸哥哥不是。”

場上頓時一片譁然，那叫陳白衣的大河門弟子卻臉色陰沉，眼中更是充滿了殺意。

那位都尉大人臉色也不好看，卻笑著道：“小丫頭休要胡說。”

小姑娘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用輕柔卻有力的聲音道：“我沒有胡說，我是親眼看到的，就是他們殺了陸伯伯，還殺了好多好多人……”

整個人群滿臉驚愕，只有一個少年臉色蒼白，身軀顫抖，眼中更是淚光閃動。

陸隱此刻情緒激動，他怎麼也沒想到，他覺得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卻為了豐厚的懸賞，出賣了他。所有人都覺得他殺親弒父，十惡不赦，很多人明明知道真相，卻沒有一人站出來，而是都選擇了沉默。

不論是出賣他的李叔一家，還是那些知道真相卻還要跟著一起謾罵他的人，陸隱都能夠理解，在他看來，這就是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可現在，卻有這麼一個小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出來，用她稚嫩的聲音，講述著事情的真相，替他鳴不平。

這一刻，陸隱似乎突然覺得天地沒那麼寒冷了。

小丫頭當然不知道，她說出這些話會有什麼後果，也不知道她這些話並不能改變什麼。

是無知也好，是真的不怕死也罷，她今日都註定難逃一死。

陸隱不會讓她死，所以人群中有個一直低著頭的少年，此刻抬起頭來。

他一步步前行，走向那個連衣服都穿不起的小丫頭，也走向那個叫陳白衣的少年，那個人人敬仰傾慕的大河門首席弟子。

“陸隱，他是陸隱！”

人群中有人驚呼。

少年置若罔聞，腳步堅定，徑直前行。

“我，陸隱，恆陽宗僅存的弟子，陸家唯一苟活之人，你們口中十惡不赦的魔頭，將殺掉這位所謂的正道仙師，不為證明什麼，只為我恆陽宗三千同門，為我陸家三百餘口慘死的冤魂，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