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趕屍,陰人借道,生人迴避……”

“咚咚咚!”

鑼鼓與叫喊聲。

宋澈猛地睜開眼,轉身掩上窗戶。

林玥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從草蓆坐起,抓起寶劍便來到窗邊:

“殭屍過境了?”

“噓……”

宋澈示意莫要出聲,輕輕敞開一條窗縫,用望遠鏡尋聲探看——

月光下,一支四五人的隊伍穿梭在樹林中,夜色太暗,密林遮眼,只能瞧個大概身影,它們帶著尖尖的帽子,雙臂平舉於肩頭,身子直挺挺地,真如那影視劇裡的殭屍一蹦一步。

“宋澈,你還是莫要看了,免得沾上晦氣。”沈文君緊張相勸。

這玩意兒,確實看不得。

宋澈收起望遠鏡,便準備關上窗戶,然就在這時,那支趕屍隊伍突然停止前進。

鑼鼓與法鈴聲戛然而止。

似還有兩個人影正在往驛站靠近。

“它們來了,它們來了!”

林玥低聲驚呼,打了個冷戰,嚇得縮回床榻,與她們一起貼貼。

宋澈卻站在視窗無動於衷,那兩個人影是一步一步走來的,是活人不是殭屍。

宋澈舉起望遠鏡,好奇心驅使他,就是要看個究竟。

不一會兒,兩個人影便走出樹林,好似一老一少,青布帽子黑腰帶,提著銅鑼與法鈴,夜色太朦朧,瞧不起具體模樣,但應該就是那所謂的“趕屍匠”了。

趕屍匠走到客棧門口,敲了敲門,搖了搖鈴,不一會兒,客棧大門敞開,一隻手遞出來幾個油紙包。

趕屍匠接過酒食,付了銀兩,客棧大門隨之關閉。

趕屍匠通常上的是“夜班”,來客棧買些酒食充飢倒也合理。

買好酒食後,二人便原路返回樹林,當走到林口時,忽然那身材消瘦些的趕屍匠猛地回頭,瞪向窗邊打探的宋澈!

月光只映得他半張臉,蒼白的容顏,陰冷的眼神,詭異的神情,嚇得宋澈手中的望遠鏡險些跌落。

宋澈趕忙關緊窗戶,額間滲出顆顆虛汗,小心肝兒砰砰直跳。

“都叫你莫要好奇了,這是人家的禁忌。”沈文君走過來,用手帕替宋澈拭去冷汗,“瞧你臉都嚇白了……你沒事吧?”

宋澈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叮鈴鈴……”

“咚咚咚!”

“湘西趕屍,陰人借道,生人迴避……”

鑼鈴與喊聲漸漸淡去,黑夜再次陷入沉寂。

當夜,幾個人都沒能睡好覺。

次日清晨,天剛剛亮,他們便早早起床,打算趕緊離開。

誰料隔壁客棧突然跑來個小廝,大老遠便驚呼:

“官爺,官爺,不好啦,不好啦……昨日在咱們客棧投宿的客官被殭屍咬死了!”

聽到這個訊息,眾卒皆是一驚。

卒長開門,將客棧小廝迎了進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人清早去樹林裡倒夜香,發現有個人靠坐在槐樹下,小人便過去檢視,豈料見到的竟是昨日來投宿的客人,他七竅流血,雙眼暴突睜得齊大,身上全都是窟窿,好恐怖,好恐怖啊!”

小廝嚇得臉色蒼白。

“是不是三十來歲,長得很胖的那個布商?”宋澈問道。

小廝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他!”

“真是晦氣啊!”卒長罵道:“定是這廝晚上觸犯了禁忌,被殭屍抓去吸血了!”

宋澈眉頭微皺,說趕屍詭異恐怖也就罷了,殭屍吸血簡直驚世駭俗。

“屍體可有移動?”他問道。

小斯說道:“不曾移動,在發現客人死後我第一時間便來與你們報告了。”

“咱們去看看吧。”宋澈說道。

卒長卻趕忙出聲相勸:“官人,死了人交給官府來辦即可,這種事實在太晦氣了,還是莫要去管了。”

宋澈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李泗這人雖沒什麼好品德,但也不至於被殭屍咬死,更何況昨夜宋澈見了那趕屍隊伍,為了自己卻相安無事。

殭屍殺人,荒謬絕倫!

“不,事關一條人命,還是得去看看。”

宋澈讓沈文君與琴若留在客棧,自己與林玥與幾個驛卒,讓客棧小廝帶到林中李泗的死亡地點。

李泗的死狀比小廝描述的還要慘烈,扭曲的面容肯定受到過極其恐怖的驚嚇,他脖頸上有兩個牙洞,胸口被插了數十個血窟窿,屍斑已在手臂上擴散,死亡時間至少在四個時辰以上。

四個時辰以前,恰逢趕屍隊路過。

從李泗死亡的狀態上來看,他很可能是被嚇死,或是被某種利器刺破心肺流血過多而亡。

但絕對絕對不是被什麼所謂的“吸血殭屍”殺死。

這肯定一場謀殺。精心策劃的、人為的謀殺!

“李老闆他身體不是特別好,有時一晚上要起夜好幾次,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起夜上茅房時被殭屍盯上的。”

跟著李泗一起走商的兩個小夥計說道。

可李泗的死亡地點在樹林,距離客棧茅房有二十來丈遠,且茅房在客棧內,有圍牆阻隔,

李泗被嚇得面容扭曲,說明在被殺前意識是清晰的,他也見過殺人兇手,為何沒有叫喊?

宋澈昨夜幾乎未眠,夜裡又這般寂靜,稍有雜音他也聽得到,然而自打趕屍隊離開後,再也沒有其它動靜。

李泗身上的錢財分文未少,兇手便不是為了劫財而殺人。

情殺?

仇殺?

疑點實在太多了。

宋澈對兩個夥計說道:“殭屍只是兇手掩人耳目的手段,你們家老爺橫死是人為兇殺。你們若想為他討個公道,將屍體送衙門去吧。”

兩個夥計都是下人,自己也沒辦法做主,只能依宋澈所言,將李泗屍體裝上牛車。

命案畢竟發生在三星崗,客棧與驛站,昨夜經過的趕屍隊,包括宋澈在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反正宋澈他們要打縣城經過,這“鬧殭屍”一事太過懸疑蹊蹺,順便去求個明白與真相。

辰時未至,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從三星崗出發,宋澈他們的馬車在前頭,卒長帶著幾個驛卒相送,兩小夥計與客棧掌櫃的,店小二押運屍體跟在後頭。

趁著趕路的功夫,宋澈又與卒長問了些關於趕屍隊的事。

得知,趕屍隊經常打三星崗過,找客棧與驛站買酒食也是常事。

行陰人之便,可積攢陰德,大家都願意行個方便,有時賣他們飯菜還不會收錢。

趕屍隊來得匆匆,去的匆匆,不會打擾生人休息,買賣酒食也是隨給隨走。

昨夜趕屍匠,老成的叫做金七,青年叫做阿桑,能靠這種行當吃飯的,不是奇人也是狠人,在十里八鄉中,特別是苗人眼裡,這對趕屍師徒頗具名望。

“這個金七與阿桑也是苗人麼?”宋澈好奇問道。

卒長點點頭:“趕屍本就是苗人風俗,趕屍匠肯定都是苗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