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中旬起,胡國彷彿覺醒了意志一般,對梁軍所據的石嘴城發起猛烈反攻。

每日都打得天昏地暗。

攻城戰役一直持續到五月上旬,期間胡國總共發動了十七次進攻,雖每次都以敗退告終,卻迫使得梁軍將城牆加高了近一丈。

每次戰鬥結束,清理屍體都要耗時大半日,焚燒屍體都惡臭,一個多月來便未曾散去過。

守城的都已疲了,更莫說攻城的。

五月中旬,胡人不再攻城,而是利用騎兵改對梁軍的後勤補給進行襲擾,草原實在太開闊,梁軍的騎兵比不過胡軍,縱使能快速反應攔截,也無法徹底杜絕危險。

無奈之下,宋澈從上路調下來五萬精兵,專門駐紮在石嘴城右翼,如此一來,即便敵騎襲擾,也得兜個大圈子,為後勤保障爭取到了更多防禦時間。

上路被分走戰鬥力後,再次與敵軍進入了相持階段,而下路敵軍據守嘉峪與玉門兩大關口,更加難以撼動。

五月中旬到六月初,雙方似乎預設了休戰,然而從六月上旬起,胡國再次發動了進攻。

“殺啊!”

“衝啊!”

無休止的殺戮,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草原。

這一日,劉桐找到宋澈。

“軍師,經過我一個多月的觀察,確認了莫約十個可疑人物,都是異族面孔,其中男有八人,女有五人——

女人扮作娼婦,與多名士卒有染,但軍中紀律嚴明,到她們那裡買春的都是小卒,沒有軍士光顧;

另八個男人主動請求編入騎兵帳下,在戰場上十分消極,平日也不怎麼與同僚交涉,其中一人還時常在深夜外出,行跡相當可疑。”

“嗯……你試探過他們沒?”宋澈問道。

“下官生怕打草驚蛇,又怕洩露軍機大事,所以不敢輕易嘗試,只是收集夠了證據,來找軍師確認。”劉桐說道。

宋澈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樣,你假傳訊息,便說明日有一批輜重要從鹿城運來,讓騎兵做好準備去迎接,我們再看他今夜如何。”

“軍師妙計,下官這便去辦。”

……

是夜。

深夜。

宋澈與姜雲天,劉桐專門來到哨塔上,居高臨下的位置,可俯瞰整個軍營。

許是白天守城太累,軍營內靜悄悄的,所有兵卒都睡得很死。

夜,再深了三分。

“老鼠出洞了。”

宋澈將望遠鏡遞給姜雲天。

一名士卒躡手躡腳走出軍營,他應該不止一次幹這種事了,所選的路線完美錯過了巡邏的時間。

他走至離大營百步開外的一棵槐樹下,東張西望了片刻,確認四周無人之後,輕輕吹了個口哨,一隻大雁從枝頭落入他臂膀,他將信條捆綁於雁足,輕輕往空中一託,大雁振翅奔月而去,隨後他若無其事地回到騎兵營。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怪不得每次運送物資的時間對方都能掐得準,原來是有內鬼一直在給他們傳遞訊息,可惡至極!”姜雲天氣憤將望遠鏡遞還。

宋澈雲淡風輕道:“不奇怪,不奇怪……反倒是一件好事。”

“好事?”

“他肯定不止一次傳出情報,且每個情報都讓胡人撈到了甜頭,這無疑會增加胡人對他情報的信任,而我們恰恰需要這份信任——

這個便叫做養豬,先設定一個圈套,將豬養得白白胖胖,最後在磨刀霍霍將其宰殺。”

“豬喂得太肥可不好,被它拱到的話會很疼。”

“嗯……是時候宰豬了。”

宋澈從袖中摸出一封信轉交給劉桐,“劉大人,這是一個非常艱鉅的任務,放眼整個軍營,獨你一人去辦我才放心——

你連夜出城,將這封信送到駐紮在城西二十里外,雄鷹部落首領阿斯勒手中,再替我轉告他一句,有時選擇往往大過於努力,機會只有一次,望他好好考慮。”

劉桐咬了咬牙,接過信封,“下官定不辱使命!”隨即,毅然決然走下哨塔。

“你想……離間他們?”姜雲天問道。

宋澈輕輕點頭,“雄鷹部落乃是除了胡國大都外最強大的部落,大王子蘇丹的生母是雄鷹部落首領阿斯勒的親妹妹,

二王子奎木弒父殺兄奪位,本身便與各部落結下了仇怨,他們之所以會短暫聯盟來攻打我們,只是將我們當成了共同的敵人,

眼下我主動向他示好,並給予他一個不能拒絕的條件,他有八成的機率會與我們做朋友。”

“才八成麼?萬一他鐵了心不識趣,想與胡族眾部同仇敵愾呢?”姜雲天問道。

“不會的,八成是跟我們做朋友,剩下兩成是舉棋不定,但他肯定不會輕易拒絕,因為我在信中說,捧他為草原之王,”宋澈笑問姜雲天:“若你是阿斯勒,你會拒絕麼?”

姜雲天搖了搖頭,“我八成是不會拒絕,可是……你真的要捧他做草原之王?”

“當然不是,我只是給他畫了一張大餅罷了,他吃與不吃都沒關係,最主要的目的是讓其他人知道我給他畫了一張大餅,”

宋澈說道:“等阿斯勒動心之時,我們再借那內鬼之手,傳遞出阿斯勒勾結叛變的訊息,從而激化大都與外部之間的矛盾,再從中坐收漁利——此陽謀喚作‘驅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