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宛舒掀起眼皮子看了眼黎昭染,澹澹地應道,“嗯。”

這在她看來是個挺小的事情,畢竟現代資訊都是公開化的,只是三一針法難學,而且需得精通,才能得心應手,所以才顯得少有。

但黎昭染卻不這麼認為。

三一針法懂得極少,據說用得最好的也就是那位傳得神乎其神的顧神醫了!

御醫裡有一位也懂三一針法的,只是往日裡最是難請,他家好不容易求著大公主幫忙,請到了那位御醫,但對方也只能幫他緩解一二,依舊無法根治。

再加上御醫都是為皇家服務的,難以長期駐紮他家,也就導致他這病情後來依舊反覆。

故而黎昭染是識得這三一針法的。

他對生在鄉野的趙宛舒竟然知道三一針法感到很是驚奇,他忍不住問道,“趙大夫,是師從哪位名醫?”

“就很普通的大夫,好了,你脖子別動,容易拉扯到。也莫要跟我說話,不要讓我分神!”說著,趙宛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鬆弛了下肌肉,又對一旁的硯臺道,“看著你家公子一些。”

硯臺連忙應聲。

這還是頭一回黎昭染遭到嫌棄,以往他家世樣貌樣樣不缺,除卻病重這一點,幾乎少有缺點,故而極少有人這般對他。

黎昭染抿了抿唇,感覺有些委屈。

既然趙宛舒不答,他其實心裡也隱隱有了猜測。

能讓年紀輕輕的趙宛舒習得如此了得的醫術,可見她師傅很是厲害。如今天下最是聞名的就是顧神醫了,但他行蹤飄忽不定,最是樂懸壺濟世,也收了不少弟子傳授醫術,讓他們去救死扶傷。

但那些多數是外室弟子,幾乎沒聽過他有內室弟子。

指不定趙宛舒就是他流落在外的關門弟子呢!

也難怪趙宛舒不願提這個話題,肯定是顧神醫恐被人尋到,然後惹來麻煩,這才這般低調。

黎昭染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故而他之後就很是安靜,也打定主意不告訴旁人,免得給趙宛舒他們惹來覬覦和麻煩。

趙宛舒的動作很利落,很快就給黎昭染施了一遍針,然後才開始拔針出來收拾。

她示意黎昭染,“你說話試試,嗓子眼可好些了?”

黎昭染摸了摸方才還咳嗽得隱隱作疼的咽喉,嘗試著發聲,聲線雖然依舊沙啞,但是喉嚨口卻沒有剛才那股瘙癢感了,變得清爽許多。

本來自入了秋後,因著天氣乾燥,他基本嗓子一直都彷佛含著個什麼,讓他很是不舒服,吃了藥也不頂用得很。

但趙宛舒這一出手,倒是讓他感覺整個都好了許多。

只是如此一來,他越發認可了趙宛舒是顧神醫關門弟子的想法了。

“好了許多,我不想咳嗽了。”

“那就好。之後多喝些潤肺止咳的湯藥,方才這個川貝丸就給你了,你要覺得癢就含一顆,雖然效果不強,但勝過沒有。”趙宛舒從藤箱裡翻出了個瓶子給他。

然後她就讓桑枝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

“等等。”黎昭染邊穿衣服邊連忙喊住她。

趙宛舒轉身看他,“公子還有事?”

黎昭染:“我還沒給趙大夫報酬……”

“不用。”趙宛舒擺了擺手,“以往徐叔也幫我不少,這點不過是小事。”

“那,趙大夫什麼時候方便再來?”黎昭染笑了笑,笑容靦腆,“我願意聽趙大夫的醫囑,也斷了其他的藥。我想讓趙大夫給我治病,不知現在可否晚了?”

這個決定從之前的踟躕到如今的堅定,前後不過是一場針灸的功夫。

趙宛舒愣了愣,她挑眉,“你確定嗎?治病可以,但是,在此半年間,你都不能看診別的大夫。直到你覺得我不行,才可以選擇離開!你要是答應,我明天就會過來給你治,但是若是中途你改了主意,那我也是不負責的。”

趙宛舒講究的是醜話說到前頭,所以說話難免就不大中聽。

黎昭染卻覺得她甚是真性情,他頷首道,“當然,方才您說的規矩,我都是聽見了的。”

“你確定不跟家裡去封信說明情況?我可是不接受事後醫鬧的。”說到這個,趙宛舒突然想起一茬,“可有紙筆?”

黎昭染不知她想做什麼,但還是讓硯臺拿了筆墨紙硯過來,“趙大夫請。”

趙宛舒當下持筆,三下五除二寫了一張簡單的免責書出來,遞到黎昭染的跟前,“如果公子答應,就簽字畫押吧!”

她本來就是因為醫鬧死的,可不想再因此牽連家中。

她自己無論如何都可以,但她的父母親人卻不能連坐。

硯臺驚愕,“這……”

他忍不住看向黎昭染,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哪怕她治不好,或者是治壞了自家公子,她也可以抽身離去,這風險不是全讓自家擔了嗎?

怎麼能這樣?

更重要的是,若是自家公子但凡出事,老爺夫人怕是第一個饒不了沒有勸諫的自己!

所以,他幾乎是立刻就反駁,“趙大夫,你這未免太過霸道!哪裡有治病還逼人籤這勞什子不負責任的東西?若是我家公子真的叫你治出問題了,到時候豈不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嗎?”

趙宛舒攤手,“這就是我的規矩,你們應就治,不答應就算了!”

“你——”硯臺氣。

“硯臺,不得對趙大夫無禮!”黎昭染喊住了他。

他剛才已經看完了趙宛舒寫的這份免責治療單,上面寫的很清晰明白,反正不管好賴,都不能牽連她的家人。

不過,最讓他出奇的是趙宛舒的字跡,飄逸雋秀,筆力遒勁,瞧著不像是姑娘家的,反倒像是個心懷磊落的男人。

令人嘖嘖稱奇!

他問道,“趙大夫練過字?”

趙宛舒澹澹道:“算是吧!公子到底籤不籤?我這還有事,需得趕著回家去。”

硯臺還要說話,卻被黎昭染以眼神鎮住,只能舔著牙難受。

黎昭染溫和地笑了笑,頷首道,“自是答應的。”

說著,他就取筆落下名諱,還落下了章印和拇指印,很是配合。

他笑著把紙張交到趙宛舒手裡,“還請趙大夫多多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