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色的童孔變得更加幽深,像是巨浪翻騰的海,終於傾覆而下。

他薄唇勾起一道不輕不淺的弧度,用蠻力將人一把拉進懷,清雋的眉眼透著幾分陰鬱:“我沒說同意,你就永遠別想甩了我。”

邊上都是人來人往的學生,視線不住地往他們身上探究,許幸運臊得臉色通紅。

輕輕喘著氣,弱弱地說:“沉迢,沉迢,你先放開我行不行?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沉迢攬著她腰間的手更加用力,貼近她耳畔,“放什麼?放了你好離我遠遠的?”

一想到以後她的細腰也會這樣被別的男生抱住,僅僅只是一個念頭,心臟就痛得發狂。

許幸運很糾結,心下又急又慌。

正當兩人相擁在一起時,遠處傳來教導主任的一聲怒吼:“那邊那兩個同學,你們在幹什麼?”

他一邊跑過來,一邊大聲喊:“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被這大嗓門一吼,許幸運心尖發顫,用力推了一把沉迢很快跑走。

沉迢深深望了眼她逃竄的背影,雙手插兜悠悠然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教導主任的怒火。

臉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說是愜意。

“呼,呼……”

主任一口氣跑過來時,只看到沉迢一個人,不禁擰眉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那個女生呢?”

邊上還沒散去的同學聽聞此話,皆是無語望天。

“……”

合著人家還傻傻等你來抓呢?

“您不是看到了,已經被您嚇跑了。”沉迢漫不經心說。

邊上同學:…沒見過哪個人被抓早戀了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

狂!狂!簡直是法外狂徒啊這是!

主任也是差點沒被他氣得一口老血梗出來。

指著他:“好好好,你真是好樣的啊,跟我來辦公室,不把事情解釋清楚別想走!”

“哎哎,運運運運,你聽說了沒?教導主任今天抓到了一對早戀的情侶,好傢伙,重點是你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嗎?”

許幸運僵硬地別過頭,直覺地已經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了。

關淇不等她回應,便興沖沖地說道:“哈哈哈,後面啊那男生特拽地來了一句,人不是已經被你嚇跑了?”

“我去哈哈哈,真是有夠狂的!”

許幸運僵著張臉,薄薄的麵皮都紅透了,垂在身側的指尖不自在地微微蜷縮。

她真的沒想到沉迢他……這麼……

臉皮這麼地厚。

不過今天一個下午都過去了,她也沒被哪個老師喊話,想來主任應該不知道下午那個人就是她。

心中慶幸的同時,又有點酸澀。

明明對她那麼生氣,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

他越是這樣,她離開的決心就越是孱弱。

僻靜的小巷深處,隱隱傳來男人粗鄙不堪的咒罵。

“臭丫頭!我說最近怎麼一直蹲不到你呢,原來是跑這兒躲我來了。”

“呸!”

臉上布著一道長長疤痕的男人,面相兇惡又狠厲,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臭丫頭!錢呢?”

“說好的每個月給我十萬,你自己算算這都第幾個月了?少廢話,怎麼著這次我也得要個一百萬。”

“快點!把錢拿出來,磨磨蹭蹭,跟你那個媽一樣,都是下**!”

男人罵罵咧咧,說話間還粗魯地去扯她書包。

紀甜任他翻,直到男人什麼也沒找出來,嫌棄地往地上一扔。

她才冷眼說道:“沒有。今天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什麼?你他媽給老子再說一遍?”

男人不敢置信,把拳頭捏得吱吱作響。

紀甜絲毫不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裡,扯著嘴角冷笑:“聽不懂人話嗎?我說,從今以後,你就去死吧!”

“我操你這個賤人!看我不打死你!”

他握著拳頭揮上來時,紀甜已經抄起了地上的棍子,狠狠往他頭上砸去。

“好啊,把我打死了正好,以後再也沒人供你這個吸血鬼了!”

紀元很生氣,肺都要氣炸了。

紀甜一直以來都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問她要錢也是乖乖伸手就給,即便偶有一兩次反抗,也很快被他打得不敢吭聲。

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硬氣,還敢說從此以後不給他錢?

做夢!

“小賤人,你現在翅膀硬了啊,是不是忘了以前的教訓?”

“還是說,你覺得你那個**媽會給你撐腰?”

“呵,想擺脫我?做夢!我告訴你,這輩子想都別想!”

他用手指捏著少女的下巴,力道極大,很快白皙的肌膚上就浮現出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你他媽的到底給不給?不給我只能親自去許家要了,到時可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紀甜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了,也像是徹底解脫了下來。

兩行清淚順著她眼角滑落下來,“好啊,你儘管去好了,我不攔你。”

反正如履薄冰活到現在,她早就什麼尊嚴都沒有了。

而且,偽裝太久,她真的累了…

“操!”

少女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還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紀元煩躁地甩開她。

揚起手狠狠落下來一巴掌,“**,你給我等著,這次就先放過你!”

四下無人,紀甜再也支撐不住,脫力地沿著牆面緩緩滑落。

“嗚嗚嗚……”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她的人生要這樣一團糟…

是不是隻有她徹底了結了,痛苦的根源才會消失?

可是,她好不甘心啊!

明明,她只是想要一份微不足道的幸福而已啊。

天色漸晚,暮色的黃昏席捲下來,籠罩著一片大地。

紀甜抹了抹臉上的淚漬,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死了,天不會變,地不會變,世界仍在運轉。

而渺小如她,也根本不會有人看見。

她撿起書包,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出來。

挺直著嵴背的少女,逆著昏黃的光暈清晰映入她眼簾。

“姐姐…”

她喃喃喊出聲,眼眸不由一彎,控制了許久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哭聲無助又哽咽,泛紅的眼皮都腫成了兩個核桃。

許幸運萬般無奈都化成了一聲長嘆,消散在風中。

輕輕一拉,把人帶到了懷中。

“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