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陽一針見血,來了就直接問施曠,外室去了哪裡。

施曠默不作聲,卻有個軍漢喊了,“任大人,劉哥,應該在那裡。”

這個軍漢剛才已經把屋子裡面翻了一遍,估計偷偷檢視過櫃子櫥子,指了藏在一堆紗幔之後的藤條筐子,說,“那裡有些血出來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個藤條筐子的邊上,已經蔓延出一汪的血了。

施曠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跑過去遮蓋。可是任曉陽卻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掀開了藤條筐子的蓋子,果不其然,裡面一條血色錦被,裡面隱約藏了個人。

任曉陽剛想伸手扯了被子,外面卻又有人來了。

那人還沒進屋子,就聽見院子裡齊刷刷一陣刀出鞘的聲音,還有人的呵斥聲。任曉陽扶了扶額頭,是京衛的死對頭,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了。也不知道,南城現在群龍無首,來的是哪一個。

任曉陽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來者是誰了,那個么五么六的,正是南城副指揮使鄧飛溪。

五城兵馬司一向都是權貴自己的勢力範圍,東南西北中,各方指揮使和副指揮使,甚至裡面的人馬,很多都是勳貴人家的子弟。現在的五家,只有北城那個最不受人待見的地方,是溫家當著指揮使,其餘四處,都是勳貴人家的子弟。

這個南城的副指揮使鄧飛溪,就是承恩公府鄧家的近支子弟。鄧家拉攏軍中勢力,把丁家的女兒嫁給了忠順府的徐錚,順便還把自己家中的子弟,也塞了幾個到軍營裡面。只是紈絝子弟們吃不得苦,鄧家也就剩了個鄧飛溪還在五城兵馬司裡熬著。

這鄧飛溪的父親鄧如晦,和現在的承恩公鄧如光是堂兄弟,鄧太后入主中宮之後,天家就給了鄧家一個爵位,因她父親早逝,就把爵位給了她的兄長鄧如光。所以鄧家其他人,後來都是依附這個承恩公過日子的。

鄧飛溪的父親早逝,他跟承恩公鄧家,其實也已經隔了些距離,不過算起來,也還是近支的親戚。鄧家大肆推舉自家子弟的時候,就把這個鄧飛溪塞到了五城兵馬司。

“任掌號,這事你來辦,只怕不合適吧。”鄧飛溪帶了人馬進來,一眼就看見了筐子裡的屍體,再掃了一眼外面地上碼的整整齊齊的三具屍體,這可是個大案子啊,涉及的,還是老跟他們搶地盤的崇寧侯府,鄧飛溪心裡,都快笑出聲音了。

任曉陽如何不知道,這事他辦不合適,即使他很討厭施曠,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親戚。而今姑父的態度不明,任曉陽也不願意馬上對施曠下狠手,即使姑母示意,這事最後,還是要看姑父的意思。

“鄧指揮此言差矣,”任曉陽也不示弱,“這事本就應該歸我們京衛管的,有何不合適的。”

鄧飛溪懶得跟任曉陽瞎扯,直接到了藤條筐子邊上,一手指了指裡面的人,一手指了指院子裡的屍體,“這麼多人命,任管事打算一手遮天嘛?”

說著話,鄧飛溪突然一把扯下了藤條箱子裡的錦被,任曉陽站的不遠,一下子就看清楚裡面的人,長什麼模樣了。

“啊,啊……”饒是任曉陽素日裡刀尖上沾血的,這會兒也是嚇的夠嗆。他是任氏的大侄子,施暉的大表哥,對施暉的妻子寶慶公主,自然是認得的。雖然這會兒公主換了素淨的尋常衣服,又是一臉血汙地躺在箱子裡面,可是任曉陽敢保證,眼前這人絕對就是寶慶公主了。

鄧飛溪也是一驚,他知道今天晚上會有事情發生,府里長輩們讓人過來提點他了,但是鄧飛溪哪裡料到,今天晚上死的,會是肅宗的大女兒寶慶公主啊。他雖然職位不高,可是鄧太后把前朝賀太后的氣派學了個十足,鄧家人進宮,更是平常的事情。

鄧飛溪也曾跟著兄長,往後宮裡拜見過鄧太后。這個大公主素來是個孝順的,多半帶著鄧潔,也隨行在一邊。直到大公主得了寶慶封號,搬出宮開府了,還常去鄧家拜見承恩公。來往的不少,鄧飛溪自然認得大公主的面貌。

“真的?”鄧飛溪大吃一驚,看向施曠,再想起他的夫人也在這裡,“讓世子夫人出來認認。”

唐思思聽見外面一片騷亂,就知道,施曠殺了寶慶公主的事情,只怕瞞不過去了。又見幾個軍漢來提她,唐思思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看到這裡,任曉陽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這個世子夫人,只怕也是幫兇。兩夫妻跟寶慶公主有什麼仇什麼怨啊,非要把人殺了滅口,還給藏箱子裡去。若不是被隔壁鄰居聽到了動靜,只怕這個公主死後,怎麼都追查不到這對世子夫婦的頭上啊。

“任掌號,”鄧飛溪有些沉重了,“這事你看……”

任曉陽雖然年輕,可是很拎的清輕重,否則,任家也不會讓他來跟著施擇磨鍊了。

“在下畢竟跟世子是親戚,這事還是不宜插手。”任曉陽馬上撇清,誰願意牽扯到公主被殺的案子裡面去啊,更何況,殺人的多半還是這個施曠,若是跟他牽扯上了,只怕沒什麼好下場啊。

“那……”鄧飛溪擺出有些為難的樣子,“那這邊要不……”

“一切聽由鄧指揮使的,”任曉陽早就看見門口有任氏身邊的人,在那裡探頭探腦了,這施家的家務事,可真夠複雜要命的,任曉陽趕緊撇清,眼下他得儘快脫身,別跟施曠這個爹不親孃不愛的主糾纏到一塊兒去了。

鄧飛溪勉為其難地吩咐了軍士,讓人收斂了三個下人的屍首,又讓人去請了錦衣衛和宗人府。這事涉及公主,就不是五城兵馬司能夠單獨負責的事情了。

任曉陽見這裡沒他什麼事情了,趕緊帶了劉吉等人,溜之大吉了。劉吉和一幫軍漢晚上也覺得晦氣,好好的一起吃酒,卻捲到這麼一樁公主被害的案子裡面去。如果只是個尋常案子,倒是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公主,真是晦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