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是一場旅途。

旅途中有相遇時候的舉杯暢飲,自然也有離別時候的傷感愁緒。

一切都很正常。

【森然整合灶】店裡。

劉開立呆呆地看著張勝。

剛才跟妻子陳愛菊聊的無數東西,此時此刻都變成了泡影。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過了無數可能性,有張勝獅子大開口、有張勝不接受安排,然後雙方翻臉、有張勝接受安排但卻跟他討價還價……

但是,他做夢都沒有想過,張勝會突然來到他面前,然後,以一種認真的態度地告訴他,他明天就要走了。

這顯然打斷了他的節奏,讓他極不適應,甚至於有些莫名地慌了起來。

“張勝,發生什麼事了?你能跟我說說嗎?今天,其實我和你哥在聊你股份的事情,你不是完成任務了嗎?然後,我們想著……”

“老闆娘,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公司股份的事情,這段時間,我其實一直非常感激店裡對我的照顧,你們安排我衣食住行,讓我有一個平臺施展自己的努力……”

張勝笑著回答,卻見她越發著急了。

“張勝,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地開誠佈公聊聊,其實,我一直都挺看好你的,也非常希望伱能成為我們店裡的一份子,瑩瑩昨天晚上還唸叨著你的好呢……”

“老闆娘,這些我都明白,不過,九月一日我就得去上大學了,我得提前規劃我的下一步……”

“張勝,嫂子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剛才準備將店裡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你,你也可以邊上大學,邊來店裡兼職,大學嘛,其實都是比較空的,你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早熟,很多社會上的道道嫂子甚至沒你懂,多一條路,總是多一條選擇吧?”

“老闆娘,店裡我一來沒墊資、二來,不管是車費、油費、電話費、甚至是吃的錢,我都是用店裡的,再要店裡的股份怎麼像話?”張勝笑著看了眼有些呆愣的劉開立,平和的語調下帶著一抹堅決。

“這些都沒關係,不管是你劉哥還是我,都覺得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願意付出這些東西,我們也非常希望能用真心來讓你留下來……”

“算了吧,人總要分別的,現在這個店裡業務已經穩定下來,有我沒我都一樣了。”

“不是這個意思,哎,你怎麼不明白呢?”

“……”

劉開立看著妻子陳愛菊跟張勝聊了許久。

起初他心中有些惱怒,幾次跟陳愛菊打眼色,覺得陳愛菊的談判算是把他們店裡的底褲都露了出來。

都聊這些了,還特麼怎麼談?

這不是求著張勝嗎?

但陳愛菊卻彷彿沒有看到他的眼色一樣,不斷讓步同時,甚至不斷給張勝開出各種不可思議的豐厚條件。

然而!

張勝卻一直笑著臉婉拒。

他憑什麼拒絕?

這人瘋了吧,放著股份不要?

劉開立覺得自己腦袋混亂得一塌糊塗,完全猜不透張勝在想什麼。

讀大學,讀大學有賺錢重要嗎?

“張勝,哥,跟你說,你聽哥一句勸,其實大學,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大學裡,大家都不學習的,像燕京大學裡也一樣……”

他忍不住便說出了這句話。

但是,換來的卻是張勝平靜的一個笑容,然後轉頭回到車裡,拿出一套西裝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劉老闆,西裝我已經洗好了,車裡的油,我也已經加滿了,車裡之前有掉漆的地方,我讓修理廠補了點漆……”

當張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劉開立這才發現了一件事。

張勝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那套自己給他的西裝,更沒有穿那套只有安裝時候才能穿的工作服。

他下意識地看向外面……

外面【森然整合灶】的小貨車,跟嶄新的一樣,整整齊齊地停在了車位裡。

這一刻,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感覺。

汗顏、羞愧、突如其來的不安……

陳愛菊依舊不死心地.勸,“張勝,是不是你劉哥喝酒醉了,說了什麼胡話,這人喝了幾兩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我回去肯定要好好說道說道他!”

“老闆娘,不是這麼回事,單純是個人選擇,好了,我得先上去收拾東西了。”

“晚上就走?”

“晚上應該不走,對了,劉老闆,我又簽了兩個單子,這兩個單子你最好親自去安裝,一定要服務好客戶,他們後面客源還是挺多的……”

“……”

劉開立下意識地點點頭。

緊接著,他和陳愛菊呆呆地看著張勝一步步走上樓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此刻的張勝穿著曾經自己剛遇到他時候的那件衣服。

那件普普通通的POLO衫、牛仔褲……

這一刻的他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樣。

“算了吧,他這樣的人才,本身就不是我們這種小店能留住的。”陳愛菊看著張勝走向了二樓房間後,終於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好受,卻毫無任何辦法。

“我們怎麼是小店,我們這個店很有前途!而且【森然整合灶】這個品牌,未來肯定會在燃氣灶行業有一席之地,甚至是龍頭老大,他憑什麼……”

“老劉,有沒有可能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完全看穿你了,你的小心思,小伎倆,其實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笑話?”

“我……”

“他剛才跟我們說的話,不正是你想跟他談的條件嗎?沒有墊資、吃我們的用我們的……”

“我,我……”

“從他上樓的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其實他並不需要我們,而是我們需要他……”陳愛菊喃喃自語。

在店裡站了一會後,她終於朝著店外走去。

走出去沒多久以後,劉瑩瑩和李彬兩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爸,媽,張勝要走了?”

當看到劉開立和陳愛菊點點頭的時候,兩人瞪大了眼睛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隨後又一起快速地朝著二樓跑去。

十多分鐘後。

劉瑩瑩從二樓走下來,不知道張勝和她說了啥,她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地,只是將張勝的手機遞給陳愛菊。

“張老師說手機上有很多業務,只要我們接電話等業務上門就行……”

喃喃說完以後,便轉身離開了。

甚至陳愛菊叫她好幾次,她都沒反應,更沒有回頭。

隨後再過了十分鐘。

李彬也慢慢地走了下來。

他的眼圈泛紅,似乎是哭過,隨後低著頭。

“小李,你該不會也……”劉開立看到李彬的模樣以後,瞬間便有些緊張了起來。

“劉老闆,我不會走的,我會留在這裡,張總,嗯,張老師說讓我先跟著你……”

“……”

李彬並沒有看劉開立,而是默默地離開店裡。

離開店裡以後,腦海中不斷地迴盪著張勝跟他說的話。

“我並不是因為股份的原因離開,而是覺得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便離開了……”

“我最擔心的是因為我的離開,你也跟著走。”

“我要去讀大學,但你不一樣,你需要學習,不讀大學,在社會上也千萬不要停止學習,同時你需要鍛鍊,人情世故和內心你都要鍛鍊,你再討厭劉開立的市儈和小心眼,你也得留下慢慢地跟他做,他有技術,也有過人之處,你想成功,你就必須得不顧一切地學習並積累,同時,你也別想著走捷徑,各種各樣業務該走彎路,該吃的苦,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給你上的第二堂課,也是成功學的第一堂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