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本名杜暉。

早先年在學校算是一個“壞孩子”。

抽菸、打架、談戀愛、罵老師、留長髮……

高中勉強畢業後,便沒有再讀書,而是跑去學電影裡的那些江湖人去混社會。

如果不是某個傍晚,看到了一個揹著吉他的長髮女孩子,並被一首民謠給深深吸引住的話,他大概會成為社會底層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然後在某一天,犯了錯事然後被抓進去踩縫紉機,踩個幾年回來以後回村,被人戳碎了脊樑骨。

大抵上,親戚朋友們都是這麼覺得的。

後來,他學了吉他……

但可惜,那個女孩子終歸是沒有看上他,一個有著良好家庭出身的大學生,不太可能會跟一個燙頭髮、身無分文靠著各種地痞方式過日子的流氓在一起。

兩人身份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但無所謂,痛過哭過以後,他愛上了音樂,也有了自己的夢想。

不得不說,有時候“夢想”這個詞,真的很能改變一個人。

他從徽州出來,跑到了燕京,開始了北飄,沿著前輩們的腳步,在酒吧、天橋下、大路邊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唱歌,像個傻子。

“也許,今天是我新的人生!”

簡陋的、散發著黴味的出租房內。

杜暉穿上了一件西裝,將長髮稍稍地整理了一下,對著鏡子照了照。

他發覺鏡子裡的自己很陌生。

在漂泊的這五年裡,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就是街邊的流浪漢,極少照鏡子,甚至蓬頭垢面都挺正常。

桌子上……

到處都是揉成團的紙,每一張紙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歌詞。

他昨晚徹夜未眠,懷著興奮的情緒將新歌寫了出來,寫完以後,隨手將這首歌填上了歌名。

歌名叫《在雨中》。

寫完以後……

他開啟窗戶,看著遠方靜謐的夜,想著銀行卡打過來的五千塊定金,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情緒繼續高漲,甚至想放聲大吼。

黎明前的黑暗,終於要結束了。

他似乎遇到了自己的伯樂。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他整理好裝扮,隨後揹著吉他走出出租屋。

鄰居們看到他都震驚得不行,彷彿重新認識到他一般。

他並不言語,也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如之前那般的孤僻。

坐了半小時地鐵,他再次來到了燕石化的門口等著。

七點鐘。

他看到燕石化那個年輕人慢慢地走了出來。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嗯,精神多了。”

“老闆,我們去哪裡?”

“咖啡廳。”

“好!”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名叫張勝。

是燕石化的大一學生。

剛開始知道張勝的身份以後,他分外的震驚。

他見過的人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更多。

但像張勝一樣的人,他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他太年輕,但眼神卻非常毒辣,特別是那笑眯眯盯著你的感覺,你一度感覺某種東西籠罩著全身,讓你身上毫無任何秘密。

他的話並不算多,很簡潔,但永遠都充滿著上位者的氣勢,彷彿掌控著一切,杜暉不自覺便跟在了他的後面。

“歌寫完了?”

“寫完了。”

“叫什麼名字?”

“《在雨中》。”

“好!”

他們走到了旁邊的咖啡廳裡坐下。

本來放蕩不羈的杜暉,在張勝面前不知怎的就正襟危坐了起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後來他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面試。

苦熬了這麼多年,被打擊了這麼多年,眼見著看到了一道曙光,人的本能便會開始患得患失。

“不用緊張,放鬆點。”

“好。”

張勝為自己點了杯咖啡和甜點,輕輕地喝了一口,沒多久以後,包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杜暉當看到來人以後,下意識便站了起來:“勝男姐。”

那是徐勝男,【星光未來】曾經非常有名的星探、經紀人。

曾經發掘過流浪歌手“沫子”,並助其登上過春晚,賺得盆滿缽滿,現在“沫子”更是已經登上了《星光燦爛》選秀節目裡,成為一名駐站導師。

這段經歷在流浪歌手群體中廣為流傳,近乎被傳為“神話”了。

幾年前,他曾經給【星光未來】投過歌,也拼了老臉衝進了【星光未來】企圖見徐勝男一面,但可惜最終沒有見到便被保安給趕了出來。

時隔多年,當再次見到徐勝男的時候,他的心臟噗通噗通狂跳。

“伱好。”徐勝男看了一眼他後,便禮貌地點點頭,緊接著目光看向了張勝:“你籤他了?”

“簽了。”

“你對他有什麼安排?”

“他的歌有點味道,我打算將他的歌做成紀錄片的插曲,同時,《那年盛夏》需要一首主題曲,我打算讓他寫。”

“他可以嗎?”

“我覺得他可以。”

“……”

包廂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徐勝男盯著張勝,張勝則笑著回應著徐勝男。

再一次見面,徐勝男感覺張勝似乎沒有變依舊是自信到了骨子裡,但似乎又有些變了,至少眼神變得很深邃,深邃得讓她都看不懂張勝在想什麼。

徐勝男沉默許久以後,終於嘆了口氣:“《那年盛夏》是公司觸底以後的翻身專案,公司非常重視,原則上來說,很難將主題曲交給一個普通的流浪歌手。”

“他不普通!”

“為什麼不普通?”

“他簽了我的工作室……”

“你覺得他能火?”

張勝並沒有說話,而是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窗外,隨後慢悠悠地轉向了杜暉,認真地盯著他:“阿K!”

“老闆?”

“你覺得我可以將賭注全部壓在你身上嗎?”

“啊?”

杜暉一顫。

突然前所未有的緊張。

彷彿一座山狠狠地壓在了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顫抖!

他的腿忍不住地顫抖。

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緊張得想幹嘔。

但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畫面以後,他咬著牙,臉色微微憋得通紅,隨後猛地點點頭:“可以!”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全身都極為放鬆,一股熱血在身體中洶湧。

火焰在燃燒,而且越來越旺盛。

那一閃而逝的成名機會,就在他眼前。

他必須抓住!

哪怕後面是深淵也無所謂!

不然,這輩子,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張勝看著他點點頭以後,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後又看向徐勝男:“我把賭注都壓上了,勝男姐,該你了……”

徐勝男看著杜暉,隨後又看了張勝一眼,臉上露出幾分苦笑:“我越來越覺得,你像是一個瘋子,但偏偏卻極具感染力,能讓周圍的人跟你一起瘋!”

張勝沒有回答,依舊是平靜地笑著,溫和且真誠。

“算了,跟你瘋一次吧……”徐勝男嘆了一口氣,隨後拿出了一份合同遞到了杜暉面前:“簽了吧。”

杜暉看到了【星光未來】的合同。

心中突然猛地一顫!

儘管,最近【星光未來】風雨飄搖,坊間都在流傳這家公司要倒了。

但他卻毫不猶豫地簽了這份合同。

他不懂商業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也不懂什麼大勢,更不懂未來……

他只知道,他需要機會!

任何機會,他都得把握住,都得試試。

反正,他也就爛命一條,大不了,一無所有唄!

陽光下。

張勝看著徐勝男:“勝男姐,那人交給你了!”

“什麼叫交給我了?”

“你帶他去錄音棚錄新歌,他昨天寫了首新歌,我沒聽過,但直覺是不會太差。”

“他是你工作室旗下的員工,應該你去錄……”

“但你比我專業!”

“……”

徐勝男看著張勝的模樣,頓時又苦笑地搖搖頭:“為什麼感覺我也掉坑裡了?”

張勝沒有回答依舊在微笑,真誠且憨厚。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接了電話後,微微推了推眼鏡,站了起來:“勝男姐,你們在這邊聊,我去隔壁包廂一趟。”

“隔壁包廂?你除了我以外,又約了人?”

“是!”

“約了誰?”

“我的師母。”

“???”

徐勝男看著張勝的模樣以後,便不再問了。

等張勝離開以後,徐勝男下意識地走了出去,隨後,看到張勝露著微笑走向了一對夫婦。

其中一個女人表情嚴肅,跟著張勝走了進去。

徐勝男看著那個女人,總覺得那個女人在哪見過。

在回去的路上,徐勝男腦子裡突然震了震,她想到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了!

那是商務部的許琳琳!

她曾經在某場會議之中,見過這個人,雖然不算商務部的領導層,但大大小小的會議,她似乎都在,絕對是一個重要人物。

師母?

徐勝男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字……

短短的一個月,張勝這個傢伙,怎麼人脈積累得這麼恐怖?

車窗外,徐勝男閉上了眼睛。

她好像真的掉坑裡了。

她將賭注全部放在了這個名叫杜暉的年輕人身上,年輕人火了,給電影肯定能增分,年輕人如果不火,甚至歌不好,電影絕對是減分……

而張勝……

雖然也在賭,但他從來都沒有“梭哈”。

這場沒有硝煙的賭桌上,原來真正在孤注一擲的!

只有她!

她搖了搖頭,睜開眼睛以後,她突然又笑了起來。

雖然感覺自己被張勝一腳踹進了坑裡,但不知怎的,心中似乎並不難受。

她看著後排,老老實實的杜暉一眼。

也許……

她該相信張勝的眼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