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做完手術回到病區值班。

這種難度的手術對他來講算不上負擔,而且“指導”手術,不用自己上手,周從文手跟不上眼的毛病並沒有暴露。

下臺回到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包1號線,在抽屜把手上開始打結。

“周哥,你不去吃飯啊。”小護士問道。

“我值班,走不開。”

“嗯?接班的時候看你是昨天的班呀。”

“昨天他們去陪教授喝酒,喊我來替一個班。”周從文很平淡的說道。

小護士有些生氣,抱怨道,“喝酒是什麼正事,還專門喊你來值班。連班48小時,多累啊。”

雖然抱怨,但是她一個字都不敢提王主任,哪怕王成發現在並不在。

周從文笑了笑,沒有接茬,而是正結、反結、張力結、外科結一個一個結打下去。

水平還在,只是缺少了一些肌肉回憶而已,周從文心裡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而且手術順利下來,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似乎清晰了一點點。幅度根本無法辨認,周從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周哥,我聽別的醫生說王主任不讓你做手術。”小護士見周從文練習打結,覺得他有些可憐,悄咪咪的問道。

“哦,找機會上唄,沒關係的。”周從文淡淡說道,毫不在意。

找機會,小護士很清楚年輕的周從文是在做夢。打結打的再怎麼漂亮有什麼用?

上不去手術,一切都白扯。

她不忍心打擊周從文,想把話題繞開,“周哥,聽說你處了一個女朋友,還給你送早飯來著,都說長的特別好看,家是哪的?”

本來是開開心心的事情,但周從文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一言不發。

說起柳小別,周從文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唉,好無奈啊,周從文深深的嘆了口氣。不過估計柳小別也對自己沒什麼意思,送早飯是房東大嬸硬逼的,這一點周從文有自知之明。

“周哥,你難道不想結婚?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啊。是不是沒有工作?要我說女孩兒沒有工作的確是挺大的事情,但是你處物件之前想什麼了?”

護士嘮嘮叨叨的幫著柳小別說話,勸說周從文。

“沒有,就是有點累,下夜班做手術站了一天。希望……今天安靜一點。”

“閉嘴!”小護士神經質一般大聲打斷周從文的話。

上一世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和周從文說話了,小護士一聲嚴厲的訓斥把周從文弄愣。

“別說,你老老實實的。我大上個班就是和你碰的,收了一個喝完酒騎摩托車撞電線杆子上的患者。搶救了一夜,下班剛到家,洗漱都沒顧上就一覺就睡死過去。”

周從文笑了笑。

今天晚上睡覺脫襪子,肯定不會有事。

28根手術線打成結,雖然沒有數字化顯示,但周從文能感受到自己的水平在不斷進步。

上一世在系統的幫助下用了足足十年時間才幾乎達到隨心所以的狀態,而這根植於周從文的嚴謹、認真以及肯吃苦的前提下。

現在呢?

周從文透過幾天的適應覺得自己有半年時間就應該差不多能恢復。

畢竟上一世屬於“學習”,這一世屬於“回憶”。

正琢磨著,猛然間護士站的電話響起,鈴聲像是恐怖片裡經典的背景音樂一樣陰森恐怖。

聽到鈴聲的第一時間,周從文心率加快,血壓升高,甚至自己都能聞到身上彌散出來的腎上腺素與多巴胺的味道。

這麼多年自己竟然還有類似的條件反射,周從文有些無奈。

“你好,胸外科。”

“沈醫生值班。”

“好,我這就告訴他。”

護士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來,周從文嘆了口氣。

越想清閒就越是閒不下來,不知道是哪個科室會診。千萬別是手術室臺上會診,也別是神經外科。

周從文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著,起身走出去。

“周哥,骨科急會診。”護士喊了一聲。

“車禍麼?”

“沒說。”

“準備一套閉式引流,我需要的話給你打電話,麻煩你送過去。”周從文簡單說完,揹著手、弓著腰,加快腳步走出病區。

來到骨科,周從文在門口沒有聞到外傷患者的血腥味道,暫時放了心。

走進病區,見走廊裡停著一輛平車,上躺著一名中年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很乾淨,沒有血漬,應該不是車禍。

左側小腿腫脹、畸形,實習生看一眼都知道應該是脛腓骨骨折。

找自己會診幹嘛?周從文看向骨科醫生。

“從文,你來了。”骨科醫生熱情的打招呼,“收了一個骨折患者,走著走著路就骨折了。你看一眼片子?”

滕醫生用患者聽不懂的話描述了病情,但每個醫生都很清楚患者的問題並不在骨折上,而是走著走著腿就斷了!

病理性骨折!

周從文知道把自己叫來是因為什麼,他看了一眼中年女患,患者還不知道厄運已經降臨,只顧著腿部疼痛。

一般來講出現病理性骨折的定義是骨質疏鬆老年、各種營養不良和內分泌等因素可引起全身性骨質疏鬆。

但是眼前這位是30多歲的中年女患,不涉及更年期等內分泌因素,大機率判斷是腫瘤導致的。

而且已經到了癌症晚期,併發骨轉移才會出現骨頭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出現骨折。

“有片子麼?”周從文低聲問道。

“有一張胸片,找你來看一眼。患者自述咳嗽咳痰半年餘,自己在家吃藥,沒來醫院看過。”

滕醫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生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引起患者的懷疑。

走進辦公室,內科總值班已經在看片子,他見滕醫生進來,“小滕,給患者做個CT,和家屬交代一下,可能是癌症晚期,別有太多的想法。”

“我們骨科的手術能做麼?”滕醫生問道。

“做不做的……做吧。”內科總值班嘆了口氣。

一個三十多歲的患者,這麼年輕,就要面對死亡,沒誰會用愉悅的語氣陳述這件事情。

周從文站在一邊皺眉看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