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何家堡 第二百一十七章-九勝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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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京城內的南市、北市、西市,依然享受著節日氛圍,熱鬧非凡,可整個東市卻寂靜異常,不僅商戶們都不曾開門做生意、平日裡擺攤的商販不見一人,就連街上流浪的貓兒狗兒亦不見一隻,整個東市儼然已成了一座死城。
青磚鋪成的東市長街只有薄雪被冬風拂起,可不多時,風消雪落,又再度歸於平靜。
卻在此時,地面的靜止的薄雪似被外力引動,不住顫抖,可明明冬風暫消,又是哪兒的外力將這些薄雪震顫。
循著青磚薄雪的震顫望去,只望見齊雲衛重甲金戟,踏步而來,東市長街青磚的震動正是由這些齊雲衛齊齊踏步而引動的,隨著齊雲衛踏步而過,便是旌旗招展,雲羅傘蓋,金輦後齊雲文臣武將皆步履隨行,唯有兩人騎馬隨行,望江霖北門而去。
守門的齊雲衛哪裡見過這等陣勢,哪怕守門將官早已提前告知於他,可還是被嚇得腿腳發軟,手中兵刃都快拿不穩了...
不消片刻,金輦已至,輦旁緩緩行出身形佝僂的老太監,向著金輦行禮抬首,見輦中人微微抬首,這才躬身而退,行至一側,一抖手中拂塵,開口喚道。
“聖上有旨,左相蕭艈申,功在社稷,今日回京,百官跪迎。”
老太監看似身形佝僂,可這尖銳之聲卻響徹天際,百官聽旨皆跪,就連適才得聖上恩寵騎馬隨行的兩人,亦是下馬,面東而跪。
場中一片寂靜,偏偏是這時候,一聲金器墜地的刺耳之聲傳入。
“保護聖上。”
護衛在金輦旁的齊雲衛霎時已至,將金輦牢牢護住,可那領頭護衛人卻不是御前司統領嚴青川。
這等變故,文武百官也好、隨行齊雲衛也罷,皆是神色慌張,唯有四人並未被這聲響所動。
金輦一側,伏地而跪的右相範謀,身形連動都未動,只是以額觸地,沒人瞧得清他的神情,另一側,虎目鷹鼻,長鬚及胸的嚴若海更是淡然,眼神不移,只是單膝跪在金輦旁,一言不發。適才高呼“跪”字的老太監,佝僂著身子,似是被左臂上的浮塵壓彎了腰,立在金輦旁等待金輦中人。
而剩下的那位,自然便是這今輦之上的齊雲之主,侍衛們已查明是這守城齊雲衛膽寒之下,手中兵刃滑落髮出聲響,既已查明,驚擾聖駕,將瑟瑟發抖的守門齊雲衛並將官押至金輦外,等待發落。
這二人似也知道犯下了不赦之罪,早已癱軟了身子,垂首等待著處決自己的命令,片刻後,只見掛著玉持的帝王手掌伸出金輦,一眾侍衛見狀暫止,紛紛單膝跪下聽令。
齊劭緩步而下,伺候在金輦之外的老太監忙伸出手去,將齊劭扶下,行至早已癱軟的守門將官並齊雲衛身旁,竟在百官矚目之下,將二人緩緩扶起。
“豈能其因這等小事,便要了我齊雲將士性命,他們皆是我齊雲好男兒,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戍衛國家百姓之疆場才是。”
寥寥數言,不僅讓已癱軟在地的守門將官並那齊雲衛淚流滿面,更讓眾多執戟侍衛們熱血沸騰,有此明主,夫復何求。
“齊雲威武。”
不知是哪個侍衛喊出了一句,緊接著眾將士齊聲高呼,響徹雲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道旁百官亦隨聲高呼,皇帝目光微移,瞥向金輦旁跪地二人,向老太監低言數語...
“百官、諸將聽旨,皆在原地跪迎,無有旨意,不得擅行,著右相範謀,護軍宗師嚴若海隨行,欽此...”尖銳之聲再起,跪於金輦旁的範謀與嚴若海起身垂首,快步上前。
萬歲之聲猶未停止,皇帝伴隨聲聲高呼負手而行,老太監領著齊雲左相與嚴若海緊隨。
穿過厚且深的城門甬道,齊劭抬首望向東北,那是山海關方向,亦是王恬並八萬不遵皇命的齊雲精銳所在的方向...
收回目光,皇帝並未回首,只嘆息開口道:“老範、老嚴...可還記得當年神州初亂之時,朕向父皇請命...本是朕北上抗晉,皇兄南下御唐...想當年,齊雲麾下,人才濟濟,文有蕭、範,武有顧、嚴,齊雲七子各有所長,皆可獨當一面,更有王、周兩位統帥之將...齊雲一片欣欣向榮吶。不過短短二十載,人心離散,繁華不在,齊雲也只能守土,再無力開疆了。”
忠齊的身子彎的更深了,嚴若海更是眉頭緊蹙,似隨著陛下之言,回到那令人嚮往的年月,父慈子孝,兄親弟愛,麾下各將,皆兄弟相稱,卻沒想到如今已成了這等境地,嚴若海猶在回憶當年,身旁的範謀卻開了口,將嚴若海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聖上,當年始祖、武帝先後被害,若非聖上擎天,怕是齊雲早已被趙熾昏君盡害...全賴聖上日夜操勞國事,如今齊雲已是國泰民安,徵南伐北只在聖上一念之間,只是陛下恤兵愛民,不願動兵戈而已...”
嚴若海瞥了眼身旁躬身開口的範謀,心中暗罵:“這老小子,馬屁拍的倒是快。”
雖然心中如此想,嚴若海開口卻道:“範相所言甚是,還望聖上保重龍體,若要討伐晉唐,若海願做一馬前卒,為聖上衝陣,萬死不辭。”
聽到身旁二人如此說來,齊劭手中捻動的玉持略停,御口輕言,不過語氣卻與適才截然不同:“老範呀,這麼多年了,還是常常說這些無用的話。老嚴就務實的多了...不過,你二人還在朕身旁,朕心甚慰...眼下之事,並非南征亦非北伐,而是朕的這位老師...他手上,可是有八萬齊雲精銳吶。”
皇帝雖是背對著範、嚴二人,可語氣已是陡然變寒,猶如這江霖城外的皚皚之地一般。
範謀聞言,狹長目中透出一絲狡詐,忙棲身上前,向著皇帝背影開口道:“微臣斗膽一問,還請聖上明示。”
“說。”
“是,蕭相回京,聖上是想留下蕭相,還是留下...蕭相手中的八萬精銳。”右相撩起官袍,近身輕言道。
雖是低頭不見聖上神情,可聽到這位齊雲之主開口輕笑,範謀就已知曉自己所言已中聖上心意,吹角不由微微揚起。
“朕都想留下。”聖上思索片刻說道。
言畢,還未等範謀開口,聖上接下來的話卻讓齊雲右相瞬間冷汗浹背。
“你呀,總是能懂朕的心思...對了,武兒呢,自萬雪軒昏厥後,便一病不起,就連元日節都未進宮...”
範謀瞬間懂了聖上前半句話的言下之意,冷汗浹背還在想著如何圓過,就聽聖上已是岔開了話題,倒先替自己找了個臺階,忙開口回道:“回聖上,太子殿下所受風寒,仍未痊癒,只得臥床靜養。”
“太醫院的人怎麼說。”聖上又問。
“無礙,靜養即可。”範謀恭敬答道。
“朕還想著,這孩子若能拜蕭相為師,不求他能學的七分,若能從蕭相身上學到三分本領,亦是齊雲之幸...”聖上輕輕搖頭,怒其不爭。
範謀似是從這位既是天子亦是父親的語氣中聽出了他的無奈,狹長細目微轉,開口道:“聖上放心,太子殿下聰慧過人,亦有擔當,痊癒之後,定能遵聖上心意...”
話未說完,就被聖上抬手止住,聖上側首向著一旁垂手立身的嚴若海問道:“老嚴,韜兒與川兒出發了嗎?”
嚴若海自詡一介武夫,見範謀上前拍馬,附和一句已是他的極限,此刻早已神遊四海,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的聽聖上問起自己,忙開口應道:“回稟聖上,今晨,驍騎營統領嚴青川已隨欽差大人北上,隨行還有驍騎營十騎,皆是臣精挑細選的好手。”
聽到嚴若海的回答,聖上捋須笑道:“老嚴,咱們這沒外人,你瞧瞧你,什麼欽差大人,韜兒與川兒皆是我齊雲出類拔萃的人才,朕也想透過此次北上之事,讓他二人好好歷練一番,你莫要擔心,出不了什麼岔子。”
“是,聖上對嚴家隆恩,嚴家必...”
“唉唉唉,這些場面話就莫要說了,朕不愛聽。”
“是。”
正說話間,江霖城外東北方向,皚皚之地中,浮現出幾許黑點,不細看,全然無法發現,可聖上手中的玉持卻飛速捻動起來,隨後笑道:“來了。”
此話一次,嚴若海與那佝僂著身形的老太監同時抬首,並非瞧向瞧向那逐漸行近的江霖的黑點,而是定定望著身著黃袍的天子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聖上凝目,定定望著漸行漸近的黑點,停下手中玉持,向著身後的嚴若海吩咐道:“你攜朕口諭前去,就言...朕速知先生不愛宮廷紛擾,已在城外設宴為先生接風。”
嚴若海領命而去,只一瞬,身形已然消失當場。
聖上只微側首,老太監已是明白聖上心意,輕拍手掌,已有小太監快步跑上前來,領命前去準備接風酒宴。
聖上閉目,眼前浮現當年神州之亂初始,齊雲文臣武將,有苦勸老雲王莫要去管已然舉兵反趙的南唐北晉,更有甚者勸老雲王對已襲擾而來的匈奴亦置之不理,只待這大亂之後,方是平定這天下亂局之法。
老雲王衷心衛趙,更為黎民百姓,欲出兵,怎奈齊雲文武人心不齊,若是如此出兵,必敗無疑,就在老雲王一籌莫展之際,他一席長衫喝住眾人,直言云王出齊,定得全勝。
有不服者怒斥其心可誅,若能說出齊雲必勝之法,則不再阻攔,只見這位長衫謀士昂首而出,毫不怯場,向著雲王一禮,而後聲振寰宇。
“北晉南唐,鐵騎重甲,雖難當,卻過不了涼州贏江天塹,此勝一也。”
“三路來犯之敵,皆無統帥之將,反觀我齊雲,文臣武將,俱是人傑,此勝二也。”
“南北之敵,皆無義也,我主順義天下,此勝三也。”
“北晉宗兗,用人而疑,常以殘酷手段考驗人心,我主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勝四也。”
“匈奴勇而無謀,我主麾下,智者無數,此勝五也。”
“南唐李氏,目光短淺,偏安一隅尚可,行軍佈陣,不及我主,此勝六也。”
“北晉之地,地廣天寒,糧少人稀,只禦敵拖延,耗其糧草,無需一年,必敗矣,此勝七也。
“南唐之兵,擅長水戰,陸戰卻乏,引其登陸,騎兵襲擾,必敗之,此勝八也。”
“匈奴擅騎,只在塞外,關內之地,即便地勢開闊,亦是山林叢生,皆可伏兵,只需誘敵深入,以伏兵攻敵,必敗之,此勝九也。”
言及此處,長衫止住語勢,抬首環顧眾人,而後緩緩開口道:“我等入朝為官,從軍入伍,到底是為了天下黎民還是光宗耀祖,諸位捫心自問,如忍看到百姓受兵禍之亂...這第十勝,不說也罷。”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