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臉上沒什麼表情,只道:“你先帶我去見你們東家,我有話要說。”

那領頭的就冷哼一聲:“你當你是誰?我們東家也是你想見就見的?”

白玉安笑了下:“這話沒錯,那勞你替我送個東西上去,問問你家東家見不見。”

白玉安說著從懷裡拿出個牌子出來給那人:“勞你跑一趟了。”

那人接過白玉安手裡的玉牌,看了半天上面的字也不認識,拿給旁邊人看,都不認得上面的字,又看了白玉安一眼,對著身邊人道:“先看住他們,我上樓去。”

說著就轉身上了樓。

顧寶元看向白玉安,湊過來低聲道:“玉安,你見東家做什麼?”

白玉安看了顧寶元一眼:“沒事。”

顧寶元一愣,忽然覺得現在的白玉安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他比自己這小舅子大了二十歲,竟忽然覺得在他面前有些抬不起頭。

像是那種浸淫過官場的人,不自覺身上就會帶上的那股讓人敬畏的壓迫感。

沒一會兒那領頭的下來,雙手將牙牌還給白玉安,臉上堆著笑道:“白大人請,東家上頭等著大人的。”

白玉安看向顧寶元:“你在下頭等我一會兒。”

說著就獨自跟著帶路的上了樓梯,一直上到了三樓去。

剛才白玉安在二樓看了一眼,二樓分了雅間,中間還有女子鶯鶯笑聲,以及那屏風後頭透出來的肥胖身體。

顯然能上二樓的,自然都不是尋常人物。

白玉安知道自己的官職雖不大,但在翰林的身份還是好用的。

這些地方上的摸不透她在京裡的關係,不會輕易為難她。

此刻已是天黑,三樓的光線雖昏暗,但佈置風雅,蘭草幽香,每樣傢俱器物具講究。

那擺放在鬥櫃上的薄胎瓷器便不易得,滿室的富貴。

穿過了幾道垂簾,白玉安被帶到了一處門前,那帶路的輕聲道:“白大人,我家東家就在裡面了。”

白玉安看向面前的木門,伸出手推了門進去。

只見裡面的茶几旁正坐著一名玄衣男子,看著不過三十左右年紀,面容陰柔,眼下還有道陳年傷口,與白玉安開始所想的樣子有些出入。

身後的門被緩緩關上,白玉安先抱手:“可問掌櫃怎麼稱呼?”

邢泊川這才看向白玉安,眼裡也是一頓,那昏昏光色照在面前這雅人深致的年輕人身上,一眼看過去就有些驚豔。

隨即他笑道:“沒想到白大人這麼年輕。”

“在下邢泊川,白大人稱呼我為邢掌櫃就是。”

又道:“白大人快請坐。”

即便面前的人是笑著的,但那張陰柔臉上的笑意並沒有幾分溫和。

白玉安看了這掌櫃一眼,坐在了面前的軟墊上。

面前的瓷杯被邢掌櫃親手倒滿了茶水:“白大人嚐嚐,嵩山紅茶,最是清氣。”

白玉安不看茶水,也沒有要端過來喝一口的意思。

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她自然不會喝。

況且剛才邢掌櫃伸過來的那手上也布著刀疤,就像是要提醒白玉安他不是好惹的一樣。

邢泊川看面前的白玉安倒謹慎,挑眉看過去,直接開門見山道:“賭桌上的銀子按規矩,既然押了大小,即便骰子沒開,本不該退。”

“但既然是白大人認識的人,這回自然要給白大人面子,不追究就是。”

白玉安臉上帶著尋常笑意,對著邢掌櫃開低聲道:“我上來見邢掌櫃,倒不是為了這事。”

“而是另一件事要邢掌櫃幫個忙。”

邢泊川挑眉,這地界還沒人一上來就來讓他幫忙的。

京城裡來的又如何,強龍不壓地頭蛇,面前這年輕人難道不懂這道理。

唇邊勾了絲弧度,邢泊川問:“白大人要我幫什麼忙?”

白玉安臉上表情不變:“只是想請邢掌櫃往後讓揚江的賭坊再見到樓下與我一起的人時,就趕他出去。”

邢泊川冷笑了一聲:“這我可做不到。”

白玉安早知道會是這回答,看著對方道:“剛才我上來時見到二樓雅間裡的人在賭錢,我要沒看錯,應該裡面有州衙門裡的人。”

“朝廷明令禁止官員賭錢,這事我也不打算呈到按察使那兒去,直接呈到沈首輔面前,以沈首輔的魄力,恐怕到時候這整個州衙門裡的人都脫不了干係。”

“自然邢掌櫃的賭坊也可能開不下去了。”

白玉安剛才上樓時想到顧寶元說這裡有官府罩著,又看二樓屏風,不用細想也能猜到,這會兒說出來不過試探而已。

邢泊川臉色變了變,黑著臉看向白玉安:“白大人當真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地盤上威脅我。”

白玉安臉上也收斂了笑,平靜道:“這也算不了威脅,不過是邢掌櫃的賭坊裡少一個人來賭錢而已。”

“我也知道這些賭坊雖多,但東家應該也就幾人,邢掌櫃定然都認識,這事對於邢掌櫃並不難。”

邢泊川冷笑:“白大人就不怕我背地裡對你下黑手?”

白玉安淡淡道:“若是邢掌櫃就為了一個賭徒在背後對我下黑手,刺殺朝廷命官,那邢掌櫃未免太沖動了些。”

“今日我既然單獨來見邢掌櫃,便未怕過。”

邢泊川冷冷看著白玉安半晌,這端正坐姿下別有淡然氣質,說話慢條斯理不見怯意。

看來到底是京城來的人,又是任職翰林,到底不一樣,他倒有些佩服他的膽量。

邢掌櫃看了白玉安半晌,忽然問道:“可問白大人可是沭陽知縣白家的?”

白玉安倒沒想到這人竟然認得自己。

她眉頭一皺:“你怎麼認得我哪家的。”

邢泊川想著自己還真猜對了。

他細長沉黑的眼睛看著白玉安:“早就聽聞兩年前沭陽出了位前三甲的探花爺,街頭巷尾皆傳那白家四郎恭美姿儀,音容兼美。”

“又道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今日一見,果真如傳聞一般。”

白玉安沒在意過這些傳聞,此刻已不想再留。

她起身又對邢泊川抱手:“剛才樓下的事情,既然是賭坊的規矩,那便按你們賭坊的規矩來。”

“只是那銀子是我的,不是他的,他身上也沒有銀子,自然也賠不了,可問問邢掌櫃,按照你們的規矩,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