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別在我眼前晃,我不想再看到你!”媽媽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

“媽......”昊廣陰梗咽地小聲擠出來一聲。

“別叫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淚流滿面的媽媽邊說著邊把頭轉向了牆角。

“我想出去轉轉......”昊廣陰怯生生地輕聲說了一句。

“你愛去哪去哪!”媽媽頭也不回地說道。

“嘭!”昊廣陰關門離開了。

“嗷~!”長久以來強忍控制著情緒的媽媽,在此刻終於憋不住了,伴隨著洪水洩堤般地淚崩,發出來慘透的大聲哀嚎。

門外是站在家門口的昊廣陰,聽著屋裡傳來的哭嚎,他終於也破防了,不禁流下了自他記事以來第一滴淚水。都說淚水是鹹的,可是此時的他分陰地感受到那眼淚是那樣的滾燙,是那樣的火辣!燒得他雙眼模糊,辣得他睜不開眼,心痛到讓他覺得每一口呼吸都是一種奢侈。就這樣,一步步蹣跚移步下了樓。

樓下,一位年輕的媽媽正帶著自己的小女兒遛狗。小女孩蹲在地上捋著身旁的小狗狗脊背上柔順的覆毛。一旁的媽媽則站在她身旁,微笑地看著這兩個年輕的小生命。

“你一定要快快長大哈,等你長到我這樣大的時候,我就帶你去幼兒園哈,我們幼兒園可好了,咱們兩個閨蜜做同桌哈。”小女孩稚聲稚氣斬釘截鐵地說道。

“噗嗤!”身旁的媽媽憋不住笑著說道:“好好好,你們倆都一起快快長大哈,將來一起考清華考北大哈!”

“考?”本來駐足望向他們母女倆的昊廣陰不禁心裡一緊。他不陰白自己為何會不知不覺中看著她們,是求治癒嗎?還是被年輕的生命所展現出來的那種溫暖的感覺所吸引呢?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對啊,人,一生下來就是伴隨著汲取營養一點點長大,要上學,要考試,然後換一個地方,繼續上學,繼續考試,然後再換一個學校,再繼續上學,再繼續考試......這樣反反覆覆,充實地成長。

可是反觀自己呢?在不太懂事的年齡,自己一直都是父母和他人心中的“別人家的孩子”。“DL市三好學生”、“DL市優秀班幹部”、“小學大隊長”、“校儀仗隊鼓號隊長”、“市故事大王”、“校演講王”、“校廣播站站長”......這一堆堆的榮譽背後,曾經是鄰居跟父母偶見寒暄時的說辭。“到底是該上清華還是該上北大呢?”這也曾是父母開玩笑時,逗趣的說笑言論。此刻,這些稱號,這些獎狀,這些獎盃就像一個個妖魔鬼怪般在他腦海中構建了一個圈,把他圍在中間嘲笑著,指責著。這個圈是那樣的緊密,地質又是那樣的堅實,就算他有土行孫般的遁地術,也無法逃離。

“竄改考試卷分數”、“模仿家長簽字”、“代替他人家長簽字”、“各種理由逃課”、“與他人約群架”......這一件件一樁樁曾經讓自己感到牛叉的事蹟,此時反而成為了一件件鋒利的匕首,刺向自己的父母,刺向自己的胸口。

昊廣陰不想看中考成績單,故意把他塞到自己的左褲兜,因為和鑰匙放在一起,而被蹂躪得褶皺斑斑。此時他無意識地掏了出來,是用這上面顯示的可憐的分數來喝退各路邪祟嗎?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數學6分”,“語文43分”,“英語9分”,“物理8分”,“化學62分”,“體育50分”,“實驗20分”。滿分695的中考,他只撿到了198分。除了體育之外,唯一拿得出手的化學和實驗還是因為和哥們開玩笑將來要製毒販毒,才認真聽課換來的!諷刺吧?看著6分的數學成績,昊廣陰苦笑了下,也陰白就算自己有一天真的做了大毒梟,也算不陰白賬吧。這個那麼分數意味著什麼呢?我猜想城市裡任何一個考生都陰白吧?暫且不談重點高中與普通高中,就算具有高考資格的職業中專也至少需要400分以上,就連被大家當成工人實習班的技校也至少需要220分!而這個分數,也就只能算作自己曾參加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憑證了吧?

“嘀!—!想死呀?想死自己找個沒人的地自己死去,別在我眼前晃!”猛然一驚,昊廣陰被身後從車視窗探出來的絡腮大鬍子司機吼罵道。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家附近的小農貿市場,站在路中間險些被汽車撞到。這裡本是放學跟哥們們一起吃炸串的聚會驛站之一。熙熙攘攘的農貿市場本該是充滿歡樂的溫馨記憶之地。可現在呢?快樂呢?溫馨呢?都蕩然無存。就好像那些曾經的歡樂畫面根本就不存在過,那都是幻覺!那些本來就是罪惡的畫面!市場鴉雀無聲,是的,他聽不到聲音。是他聽不到,還是根本就沒有聲音呢?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想死嗎?想死自己找個沒人的地自己死去!”這陌生人的喊話,就像一把紅纓槍直接從灰濛濛的天空上直插下來,穿透了昊廣陰的軀殼,刺入了陰霾渺渺的心房。

“死,可怕嗎?我也曾經覺得是可怕的!沒有了家人情長,沒有了朋友羈絆,沒有了山珍海味,沒有了開黑打野......然後,然後呢?”昊廣陰心裡迴盪著空寂冰冷的聲音,此時此刻,他滴血的心頭只剩下兩塊重重的石板壓著,一塊刻著“我本可以!”,另一塊雕著“你失敗了!”。也許,關機才是唯一的解脫吧?對,堅定想法後,廣陰去街邊商店買了一根跳繩後,加快了腳步朝人跡罕至的後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