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誘人的鉤餌擺在晴雪面前,哪怕她知曉世子爺不是輕易能接近的人,寧蘭也並非是好心才允她去魏錚跟前露臉。

可還是抵不過心裡躍躍欲試的慾望。

從前她在清月閣裡,沒有近魏錚身伺候的機會。

如今,機會難得,以她的美貌和身段,說不準就能入了世子爺的眼。

寧蘭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外室,若世子爺瞧上了她,她一個外室又能如何?

“好,全憑姑娘吩咐。”想通了這一點後,晴雪便朝著寧蘭揚起了如花般的笑靨。

當夜,朱嬤嬤親自去小廚房裡給寧蘭煲了燕窩桃膠羹,哄著她喝下。

“姑娘好謀算,這招苦肉計只要能讓世子爺踏足梅園,咱們就有能把他留下來的機會。”

寧蘭聞言也是莞爾一笑,只道:“若沒有嬤嬤,我也不知曉該怎麼辦了。”

朱嬤嬤回身瞥了眼立在影影綽綽燭火下的寧蘭,見她清麗的面容裡瀲灩著柔順、沉靜的光輝,剎那間因這張臉蛋而憶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

她在金陽公主身邊伺候了二十多年,當初也嫁過一個有頭有臉的管事,生下了個冰雪可愛的女兒。

只是女兒十歲那年不幸夭折,朱嬤嬤大傷大悲了一場,從此便只安心在金陽公主身邊伺候。

金陽公主也知曉她心裡的苦楚,見寧蘭年歲與朱嬤嬤夭折的女兒差不多,便將教養寧蘭的重擔交付給了她。

短短几日的功夫,朱嬤嬤瞧著寧蘭處處謹小慎微、事事柔靜的乖巧模樣,心裡漸漸生出幾分慨然。

人與人相處時最講究投緣二字,朱嬤嬤便是與寧蘭投了緣。

“姑娘是主子,哪怕心裡敬著奴婢也不能將這話說出口,否則別人可要看低您了。”朱嬤嬤強壓著心裡的慈愛之意,溫聲指點了寧蘭一番。

寧蘭恭順地坐在朱嬤嬤身旁的團凳上,一雙清靈的眼柔柔地落在她身上。

“多謝嬤嬤。”

主僕兩人說了會兒體己話後,朱嬤嬤便將那一碗拌著藥的燕窩桃膠羹遞給了寧蘭。

寧蘭將其盡數喝下,便走到床榻旁趟了下來。

朱嬤嬤替她放下了珠簾,並讓沁兒和雪兒抬了一座大冰鑑進屋。

如今日頭漸炎,平素在屋裡待著也覺得分外炎熱。

按道理說,以寧蘭的身份是不配用冰鑑這樣的好東西的,也是朱嬤嬤憐惜她,才會向金陽公主將冰鑑討了過來。

“公主的意思是,等你懷上了子嗣,再把世子爺的心籠絡住,名分、富貴、權勢,該給你的一分都不會少給。”朱嬤嬤立在床榻旁輕聲說道。

寧蘭在床榻上躺得筆挺,耳畔迴盪著朱嬤嬤的話語,身上各處洇出些絲絲密密的痛意來。

她心裡卻清明堅定的厲害。

魏錚不僅位高權重,年紀輕輕便位列刑部侍郎,將來自是前途無量。

於寧蘭而言,魏錚已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尊貴之人。

她定然是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擇手段地,不計得失地,走進魏錚的心間。

一刻鐘後,那燕窩羹裡的藥發揮了效用,痛意鑽入了寧蘭的五臟六腑,她瑩白的額間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朱嬤嬤別過眼不去瞧寧蘭,聽她痛得呻.吟出聲,這便急急切切地走出了屋內,與廊道上的小廝們說:“姑娘有些不大好,快去讓人給世子爺遞信。”

小廝們不敢違抗朱嬤嬤的吩咐,立時朝著魏國公府的方向奔去。

不多時,沁兒、雪兒和晴雪紛紛走進了裡屋。

三人俱都一臉擔憂地望向了床榻上的寧蘭。

寧蘭也是吃慣了苦頭的人,這點痛還不足以磨損她的神智。

朱嬤嬤瞧著心疼,嘴上的口風便不大好聽,只見她惡狠狠地瞪了晴雪一眼,道:“你安的是什麼心,怎麼姑娘吃了你端來的燕窩羹,就成了這副模樣?”

晴雪低斂著眉目,立時跪在了朱嬤嬤身前,不聲也不響。

朱嬤嬤指著鼻子罵了她幾句,又等了幾刻鐘後,才瞧見了去魏國公府裡送信的小廝。

那小廝跑的滿頭是汗,推開院門朝著朱嬤嬤喊了一句:“嬤嬤,世子爺來了。”

金澄澄的斜陽從窗牖里傾斜而下,幾道光暈映在魏錚的腳下,他踩著夕陽而來,走進了寧蘭所在的梅園。

朱嬤嬤已守在了廊道上,一瞧見魏錚便立時迎了上去。

“爺,姑娘出事了。”

魏錚身影英武挺朗,步伐翩翩間走出了幾分別於其餘王孫公子的威勢。

他將朱嬤嬤的話聽進了心裡,劍眉不由地蹙到了一處。

“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男子嗓音沉重又冷淡。

朱嬤嬤卻不怕魏錚,只將嚴如月派晴雪來梅園伺候寧蘭,而後晴雪在寧蘭喝的燕窩羹裡下了藥。

如今寧蘭躺在床榻上疼成了這番模樣,可見嚴如月用心歹毒。

朱嬤嬤說這一番話時義憤填膺,只恨不得即刻就讓魏錚去發落了晴雪。

只是魏錚態度冷冷淡淡,聽了朱嬤嬤的話後也只是問了一句:“查清楚了嗎?肯定是晴雪做的嗎?有什麼證據?”

朱嬤嬤一愣,沒想到魏錚會把在刑部判案斷案的一套用在內宅裡的爭鬥中。

她在金陽公主和魏錚跟前都十分得臉,如今被魏錚回駁了一句,驟然愣在了原地。

“回爺的話,晴雪她自己都承認了,說她對姑娘懷恨在心,才會出此下策。”朱嬤嬤回過神來後便如此說道。

沒想到話盡於此,魏錚卻仍是不動聲色地瞥了朱嬤嬤一眼,而後問:“晴雪就這麼急切?來梅園伺候的第一日就下此狠手?”

話音甫落,朱嬤嬤猶如被雷霆暴雨擊打在了原地一般,半晌都不知該如何原因。

人心易偏,世子爺這話分明是在維護嚴如月,他就這般愛重自己的妻子嗎?

正當朱嬤嬤不知該如何回話的時候,內寢裡的寧蘭已不知何時走出了裡屋。

她慘白著一張素雅的臉蛋,額間密佈汗珠,雙頰裡毫無血色,只有一雙明眸瀲灩著動人的光華。

寧蘭探出了自己的身子,望向了廊道上的魏錚:“爺,妾身無礙,您不用擔心。”

她說話的聲響輕薄得好似一陣細煙,才說完自己無礙,下一瞬便兩眼一翻,如秋日裡破敗的柳絮般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