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紓貴為王女,草包一個,風流成性,以權勢壓人。

若是安分守己,或許能安度餘生。

可她實在荒唐,強壓天之驕子為爐鼎;拖累修仙世家對抗邪祟;獻祭幼童以充靈力。

罪刑種種,罄竹難書。

最後被王兄大義滅親,封於破魂陣,千刀萬剮,化為一灘血水。’

林以紓站在踏雲堂前,面色如紙,洪水般的劇情片段湧入她的腦海,無不提醒她一個事實。

她穿書了。

穿成了一個與她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

她昨夜看《破道》看得有多暢快,現在就有多害怕,耳邊一直迴盪著那句‘千刀萬剮、化為一灘血水。’

她站在修賢堂的臺階上,身後簇擁許多修道者,給她撐傘、扇風、佈陣。

她乃天都林氏唯一的血脈,世家之首的千金,可謂貴不可言。

修賢堂?

《破道》的劇情片段擊打林以紓的腦海,如果她沒有記錯,女配出場的第一個劇情,寫的是她強收的爐鼎奮起反抗,在修賢堂前將她重傷成一個殘廢。

直到化為血水之前,她都沒有離開過輪椅。

‘天之驕子為姐怒,惡王女盡失雙腿’。

玉階下,一位金裝少年持判官筆往上走,黑氣騰騰。

他眉心一點紅,丹鳳眼,挺玉鼻,眼角向上,凌厲而漂亮,如鋒芒畢露的刀,亦如他手中重有千鈞的判官筆。

他身上衣,騰蛇繞金線,硃砂走紅帶,刺眼醒目。

林以紓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那位即將要將她腿打斷的‘天之驕子’,宋知煜。

宋知煜,徽城宋家嫡幼子。

宋家在仲元年之前,位列世家,後來沒落,慘遭滅門,宋家只剩下宋知煜與其姐宋靈兒。

宋家沒有沒落前,宋知煜被稱為判官公子,八歲築基,十三歲金丹,現如今修為不明,少有人能接下他一筆‘魂判官’。

面對如此天之驕子,原來的林以紓不僅沒有心生敬畏,反而見色起意,耍詐綁走宋靈兒,威脅宋知煜簽下爐鼎契約。

雖簽訂血契,但宋知煜依舊對林以紓冷臉冷心,林以紓無法近身,惱羞成怒,將宋靈兒關押入地牢。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林以紓看見滔天的殺氣,作為一個21世紀來的鹹魚,她哪裡經歷如此陣仗,拔腿就要跑。

“砰”的一聲,判官筆砸到她身後,砸出一個地面皸裂的坑,判官筆四周升起陣法,圍住林以紓。

“護駕!”“護駕!”一群修仙者拿劍的拿劍,抽符的抽符,奈何不了陣法半點。

宋知煜走到林以紓面前,林以紓僵硬地轉頭,“大俠,有事好好商量,動刀動槍傷感情。”

宋知煜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死屍,他揚起一封信,甩到半空,“寫這種東西給我,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林以紓定睛一看,信上寫著情書二字,一團小楷淅淅瀝瀝、肉麻無比地訴說著原身的愛意。

林以紓:......

原身的想法可真獨特。

把人家姐姐給捆進大牢裡,竟然還好意思寫情書給人家。

為了防止喜提輪椅,林以紓開口,“都是誤會,誤會。”

“這些噁心的字眼也是誤會?”宋知煜用力揮手,情信在半空中被火包圍,焚燒為灰燼。

他拿起判官筆,“我說過,你若再動我家人,我必定要和你魚死網破。”

林以紓:“我們之間有血契,我死了你也得死。”

宋知煜冷哼,“只要你死便足矣。”

“保護王女!”

更多的修道者湧來,有人終於將陣法破開。

他們對宋知煜施以死招,宋知煜不為所動,滿眼只剩下恨意。

林以紓一個體虛的鹹魚,屁股後面跟著一根奪魂的判官筆,學秦王繞柱一圈一圈地跑,死亡的風聲在她身後陰魂不散。

她淚眼汪汪喊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判官筆“刷”得往下俯衝,宋知煜的聲音響起,“當初你對我和阿姐,可曾留有餘地?”

眼見著她的雙腿就要被判官筆擊碎,林以紓提聲,“你若是敢傷我,我將你阿姐送去封魂陣千刀萬剮!”你也不想你的姐姐變成小肉片吧?

判官筆停下,修道者擁到林以紓身旁,扶住她疲軟的身軀。

宋知煜被雙眸泛紅,“你敢!”

因提及宋靈兒,他不再衝撞,被修道者鉗制住。

林以紓雙腿站不穩,現在她就算不敢也得敢,“你試試看我敢不敢。”

她說,“你要時刻記得,你姐姐在我手上,你傷我一次,我就在你姐姐的身上劃、劃...劃一筆。”

有修道者提醒,“是劃一刀。”

林以紓忽略這句話,“來人,將宋公子送回府邸,沒有事兒不要讓他再來見我。”

宋知煜被拖下去的全程,目光如刺地盯著林以紓。

人終於走遠,林以紓身子一歪。

穿書後又險些斷腿,她接連受到衝擊,閉上雙眼暈了過去。

宮人俱是驚嚇,找來擔架,將王女抬回行宮。

行宮華貴,簾幔珠光,靈氣充裕,窗外翠竹蔥蔥,流水淙淙。

王女的床榻旁跪滿侍女,她們在林以紓的鼻尖燻起千金一片的藥香,為王女壓驚。

王女的身體先天嬌弱,必須要用最貴的藥和最上等的靈石來養。

林以紓醒來時,清秋在幫她擦拭手指,就連指縫都被擦拭得十分悉心。

清秋是崇林王安排在王女身旁的侍女,忠心且修為不俗。

林以紓讓清秋拿來鏡子,攬鏡自照。

鏡子中,照出一位珍珠般的美人。

杏眼盈盈如春水,鼻尖挺秀,朱唇飽滿而小,神態中有憨有媚,看起來無害而瑩潤,和林以紓自己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不過原身的神情比她精明許多,她穿過來後,氣質變得圓潤,神態中憨要遠大於媚。

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美人,竟然能如此殘暴。

原身實在惡貫滿盈,她仗著自己的身份殺害許多看不順眼的修道者,比她美的她要殺,比她修為高的她也要殺。

她喜歡一個修道者的眼睛,便讓人活生生剜下來,製成琥珀玩兒。

林以紓非常能理解原身最後的結局,死有餘辜,痛快人心...但,該承受這個結局的人不應該是她啊!

她只是個無辜穿進書的倒黴人,可不想被人打斷腿,再被丟到封魂陣千刀萬剮。

《破道》中,原身在封魂陣中活生生捱了兩個時辰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靈魂都被陣法剮成碎片,永遠無法超生。

念及此,林以紓渾身打顫。

她抓住侍女清秋的手,“清秋,你來說說,我是個怎樣的人。”還有救麼?

她之所以這般直接問出口,是因為原主經常問些明知故問的話,侍從若答得不合她心意,直接用鞭子抽打。

清秋:“王女尊貴無雙,是天都、也是整個天底下地位最高的女郎。”

這都是虛的,林氏王族已經被她那位毫無血緣關係的王兄復金珩給架空,她就是個傀儡之女。

有復金珩在,她和崇林王都只是擺設。

林以紓:“我修為如何?”

如果修為尚可,也許還能一搏。

清秋:“恭喜王女,您馬上就能築基了。”

林以紓手腳發麻,她還是草包一個,這麼大了竟然連築基都沒有突破,怪不得被判官筆追擊時只會秦王繞柱。

林以紓頹廢地用手頂住腦袋,“我人緣如何?”

清秋:“王女有過許多朋友。”

林以紓:“為何是‘有過’?”

清秋:“他們行為粗魯,出身卑微,不能侍奉您左右,王女下令全都將他們處死了。”

林以紓哀嚎一聲,癱坐在床榻上,已經看到自己的結局。

她不該學秦王繞柱,她應該一頭撞死在判官筆上,也好過活成一個窮途末路的反派。

林以紓用枕頭蓋臉,試圖將自己悶死。

清秋問,“王女,明日是踏雲會,您會去參課嗎?”

林以紓從枕頭旁探頭,“什麼是踏雲會?”

清秋:“是三年一度的修真聯學,長達三個月,四大家、八小宗的修真學子都會來我們天都林氏的渡昀山進學,王女,您不僅是學子,也是見證人。”

上一個踏雲會,是在北境景氏舉辦的,今年輪到林氏王族。

如今天下,修仙者以天都林氏、北境景氏、西夏復金氏、東洲赫連氏四大家為尊,四大家之下,還有琅琊邱氏、柴桑王氏、嘉應梅氏、梁溪吳氏、延陵沈氏、臨安陳氏、邏些宇文氏、錦觀羅氏這八個規模稍小的世宗,除此之外,則是勢力分散的其餘門派。

四大家中,天都林氏為尊。

天都林氏能為尊,是因為血脈特殊。

擁有林氏血脈者,大多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十個林氏中,至少有八個為天靈根,是練劍的奇才。

林氏的天都師祖現如今五百歲,深居山林,境界大乘。

血脈特殊的代價是極難傳宗接代,林氏族人稀薄,一脈單傳,林以紓是她這一代唯一的純血天都林氏。

很倒黴的是,她沒有遺傳到林氏該有的天賦異稟,她不僅是五靈根,而且悟性極差,用靈石靈藥都砸不出修為來。

可她的血統實在珍貴,被縱容得無法無天,十足十的敗絮其內。

林以紓想不到自己去參加踏雲會的理由,她一個廢柴,難不成去一群世家奇才中找不痛快麼?

林以紓:“可以不參加踏雲會麼?”

清秋:“您往年都會去的。”

林以紓:“我去幹什麼?”

“王女,您不記得了麼?”清秋說,“三年前,您就是在北境景氏的踏雲會上,對宋知煜一見鍾情的。”

林以紓:“......”

合著她是去踏雲會選妃的。

林以紓擺擺手,“明日的踏雲會我不去。”

她要開始夾著尾巴做人,把自己的存在感越降低越好。

林以紓覺得如果自己從現在開始老實做人,不惹出後面的一系列禍端,復金珩應該不會注意到她這個無足輕重的傀儡。

林以紓對清秋表明心意,“最近我會在行宮內,哪裡都不去,若有任何人遞來帖子,你都幫我拒了,說我在閉門修煉。”

清秋:“王女,所有人都拒了麼?”

“所有人。”

“難道連判官公子、景公子和您的王兄都不見了麼?”

“都不見...”林以紓問,“為何單獨問這三個人。”

問宋知煜她能理解,為何還要問《破道》中的其他兩個重要角色。

她和他們之間,能有什麼交集?

清秋:“您之前給他們三個都寫了情信,難道都不等回信了麼?”

林以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