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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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落幕,眾人御劍降落於柴桑。
柴桑,位於天都東南角,乃魚米之鄉,靈氣充沛,仙家弟子常來此地修習,汲取天底精華。
此處山水相依,河川蜿蜒,四時景緻如畫,繁華似錦。
柴桑受轄於柴桑王家。
不知為何,本該繁華的柴桑街道,人少到過分。
這才到黃昏時分,各家店鋪卻已然關門,原本熱鬧的集市冷冷清清。
行人百姓稀少,寥寥數人也是行色匆匆。
在黃昏的籠罩下,柴桑的美麗被覆蓋上一層神秘。
其餘修道者分散,去找客棧落腳。
林以紓也想找個客棧投宿,可她的身份不允許,柴桑王家的家主親自來接四大家相關的修士們去王府。
林以紓上馬車前,王氏家主對她行叩拜禮。
王府位於柴桑的中心,佔地廣闊,氣勢恢宏。
高大的紅漆大門上鑲嵌銅環,門前石獅雄踞。
王府內環繞有茂密的竹林,庭院中霧氣繚繞,奇花異草競相開放。
王氏家主王乾百作為柴桑一主,是個儒風的中年人,氣質寬朗,待人有禮,面上略有愁容。
他和髮妻都出身詩書之家,看起來就像是文人。
柴桑王家其下只有一個嫡子,正是林以紓真話陣上碰見的王奉成。
林以紓跟在景寅禮身後,穿過曲徑通幽的小道,隨眾人入府邸內的正堂。
四壁懸掛歷代名家的書畫,畫中山巒疊翠,高懸的紅木橫樑上雕刻精細。
眾人落座,氣氛莊重。
王乾百朝眾人行禮,“柴桑有幸能得踏雲會諸位相助,老夫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來自四大家的修仙者齊聚一堂。”
四大世家還有部分人要過段時日才能奔赴天都,若是來全了,可真就要教他汗顏了。
王乾百轉向林以紓,“殿下,請問復金殿下他...”
林以紓:“他還有些事,晚些會到。”
王乾百點頭。
林以紓低聲問清秋,“宋知煜呢?”
她適才想帶宋知煜一起來王府,結果她一回頭,人就沒了。
清秋:“沒瞧見,估計自己去投宿客棧了。”
林以紓:“也好。”
林以紓:“王家主,柴桑近況如何,失蹤的三十個孩童可曾找回來?”
王乾百嘆了一口氣,“孩童找是找回來了,三十個孩童,一個都沒有少,可惜沒有找到擄孩童走的墮修們,讓他們給逃了。”
景寅禮:“既然孩童都找回了,為什麼不問他們墮修的去處?”
王乾百:“北境少主,這才是我最愁的地方,這些孩子,他們回來後,無一不...得了異病。”
孩子們渾身長滿燎泡,身體潰爛,無論用什麼藥都治不好,肉融了後,就會露出白骨。
他們不再像常人一般行為舉止,一見人就咬,且被咬的人也會患上異病。
三十個孩童中,已有十五個孩童化為白骨,可就算成為骷髏,這些骷髏還是會咬人,傳染異病。
林以紓蹙起眉:“竟然如此嚴重。”
王乾百:“我們已經將患異病的人都送去衙門,鎖了起來,不讓他們出去咬人。”
一個個都是鮮活的生命,大多還是孩童,眼睜睜看他們化為白骨,太過殘忍。
王乾百:“醫修醫不好這種奇異的病,只有找到散播異病的禍首,才能結束這一切。”
林以紓:“難怪柴桑百姓閉門不出。”
王乾百拱手:“所以這一切還要依仗諸位,以及其他踏雲會的修道者們,眾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大家定會還柴桑一個清明。”
討論許久該如何尋蹤墮修後,王乾百引諸位去用晚饗。
用完晚饗後,王府的侍從牽引眾人去庭院散步。
王夫人道:“我府中的庭院中,有一棵兩千歲的問緣樹,諸位心中若有疑問,不妨去問一問這棵樹。”
庭院深深,問緣樹高聳,樹幹粗壯,樹冠如蓋。
問緣樹上,掛滿形形色色的籤條,每一片樹葉的縫隙之間,都懸掛著寫著不同字的木籤。
微風拂過,籤條碰撞,發出窸窣的沙沙聲。
王夫人抬手指向問緣樹:“每一個木籤都有不同的籤文,心有疑問的人站在樹下,心誠的話,寫著答案的木籤會自動掉落到你的手中。”
林以紓:“這麼神奇,籤文準麼?”
王夫人:“信則靈。”
眾人站到樹下,林以紓也走上前。
林以紓站到樹枝下,雙手闔上,閉上雙眼,“問緣樹啊問緣樹,我能活過大結局麼?”
林以紓睜開雙眼,眼瞧著滿樹沒有一個木簽有動作,都準備撤了,問緣樹上最高的樹枝顫動,一個大紅的木籤往下掉落,“啪嗒”掉在林以紓的手中。
王夫人道喜,“恭喜王女殿下,籤文被掛在越高的樹枝,象徵越好的寓意,此籤肯定極好。”
林以紓小心臟怦怦跳,跟攥著彩票一樣將籤文護在手中。
她不急著看自己的,先觀測別人的籤文是什麼樣的。
她走到景寅禮身旁,“景公子,你的籤文是什麼?”
景寅禮將手中的木籤轉朝她,青色的木簽上,寫著‘上善若水’四個字。
林以紓再走到清秋身旁,清秋主動將籤文給她看。
‘萬事順意。’
清秋:“殿下,我的籤文掛的並不高,寓意都這般好,您看看這最高枝上的,到底有多好。”
林以紓心懷期待。
她將木籤翻轉開,手指抹開木簽上的砂,露出八字的籤文來。
“啊!”的一聲,木籤被林以紓給扔開,“啪”得掉落在地。
林以紓雙眼圓瞪,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清秋撿起木籤,將籤文念出聲,“腹中有喜,早生貴胎。”
清秋:“恭喜殿下,這是極大的福氣。”
林以紓:“.......”這福氣誰想要給誰!
林以紓連連搖頭,指著問緣樹說,“假的,這棵樹絕對是假的。”
像是要回應林以紓的話,兩千年的古樹在風中抖動,轟隆掉下許多木籤,好幾個掉落在林以紓的肩上、背上,嚇得她抖落著逃開。
林以紓回到王府給她安排的居室,閉門垮臉。
她將大紅的木籤舉高過於頭頂,橫看豎著看,不明白‘腹中有喜,早生貴胎’怎麼會和她有關。
林以紓對於男女之事只停留在書面層面,現在這問緣樹告訴她,她肚子裡要有種了?
她一個惡貫滿盈的王女,能和誰有喜?封魂陣嗎?
清秋:“殿下為什麼不喜歡這個籤文呢?天都林氏有後是喜事啊。”
林以紓:“......”不,是恐怖故事。
林以紓:“天都林氏可以有後代,但不能從我肚子裡出來。”
清秋:“殿下可是擔心生孩子痛苦?您放心,天都有最好的醫修,會守護殿下的。”
林以紓:“我無心風月,也不會有什麼孩子。”
清秋:“可殿下,您終究是會遇到良人的。”
“不,絕對不會,”林以紓搖頭,將手中的木籤一折兩斷,“正如這個木籤,一分為二,永遠不可能變成原來的模樣。”
此話落下,斷裂的木籤如同吸鐵石般拼合,恢復成原來的完好無損。
林以紓:“......”
距離王府有二十里開外的一個茶館中,復金珩坐於高樓。
侍從們稟報完事務後,有序地告退。
一張黃符憑空而起,復金珩伸出兩根手指,凌空的黃符瞬間被純黑的火給吞沒,化為灰燼。
隨之而起的,是一個召人的法陣。
光亮顯現後,一支判官筆破空而來,宋知煜的身影出現在法陣中,將判官筆收回手中。
他眼神陰鬱,臉上寫滿了不耐,看到是復金珩後,他眯起雙眼。
宋知煜大步走到復金珩面前,坐在他對面。
宋知煜:“不愧是‘一劍踏平萬里蠻’的復金殿下,不僅精於劍修,竟然連符都修得這般好。”
能燒符召人的修士,世間只有那麼幾個。
復金珩將手中的摺子放下,“比不上王女,她不用作符,召靈就能召出你。”
宋知煜皺眉:“提她作什麼?”
宋知煜:“你找我,又為了上次的事?”
復金珩:“宋公子說回去後考慮是否和我們聯手,已經考慮太多日。”
宋知煜:“我是和你聯手,還是和天都林氏聯手?”
復金珩抬眼,並不言語,意思瞭然。
宋知煜冷哼:“我的目的你一清二楚,就是為了查清五年前的滅門案,那復金殿下你呢,宋家的滅門和你並無干係,你這般做,是為了什麼?”
復金珩:“你找仇人,我找一個東西。”
宋知煜:“什麼東西?”
復金珩:“無可奉告。”
宋知煜:“殿下這般的藏山不露水,我要如何和你合作?”
復金珩:“你想要理由,我可以用成千上百個理由來搪塞,可我不想說,宋公子想必也不願聽。”
復金珩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摺子,“我知道不止我一方來找過宋公子,想必你也能明白五年前的徽城案背後牽連的不只是宋家,我並不逼迫你一定要和我們聯手,不過遞一個臺階。”
宋知煜:“殿下既然知道不止一方來找過我,那你的誠意呢?”
復金珩:“宋公子答應合作後,誠意才會來。”
宋知煜沉下臉,久久不語,他握緊手中的判官筆,思考良久。
宋知煜抬起頭,“願意一試。”
隨此話落下,復金珩的侍從呈上案板,上面堆疊有孩童的衣物。
宋知煜:“這是什麼?”
復金珩似笑非笑,“誠意。”
宋知煜:“什麼意思?”
復金珩:“這些衣物來自曾經被擄走過的孩童。”
宋知煜:“那又如何,我來柴桑,又不是真的為了參加踏雲會。”
復金珩:“衣物上的祟氣,和五年前那些墮修在宋家留下的祟氣,同出一源。”
聽聞此話,宋知煜立即站起身,他伸出手,用力地攥住褶皺衣料。
他額頭上的硃砂泛血紅,渾身滲出煞氣。
復金珩冷眼:“仇還沒有報,宋公子別把自己陷進去。”
宋知煜揮走煞氣,再次坐下,“殿下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復金珩:“宋家滅門前一年發生的所有事,都寫下來,事無鉅細。”
宋知煜:“可以。”
夜色已深,王府內燈火熄滅。
林以紓安睡,被一聲鳥鳴給喚醒,那聲音幽長而尖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她莫名不安,“清秋?”
無人應聲。
林以紓不禁想起白日王乾百所說的墮修。
傳聞那些墮修會召邪祟擄人,這陰森森的,該不會是邪祟進了王府吧?
林以紓僵硬地坐直身,點亮燭火。
燭火搖曳,照亮窗畔的一道極長的影子。
林以紓用手捂住嘴,鼻尖沁出汗,不敢說一句話。
“咚咚”窗外傳來沉重的敲窗聲。
林以紓:“!”我要回家!
林以紓牢記恐怖片原則,不回頭,不說話,屏住呼吸,將燭火熄滅。
只要她不搭理外面的動靜,那東西應該會放過她。
可下一刻,窗戶“啪”得被一隻枯乾的手破開,枯手極長,絞住她的脖子徑直將她拖走。
少女的倩影化為行廊上的拖痕。
在林以紓昏過去的前一刻,她的靈魂發出尖銳的爆鳴聲——恐怖片裡教的,果然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