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年紀跟我差不多,穿著漂亮的碎花長裙。

長裙墜地,蓋住了女孩的腿和腳,但露出外面的手臂,脖子和腦袋,卻都能清楚的看到。

她已經是一隻殭屍了!

身上面板長出青色絨毛,一雙眼睛沒有眼白,是黑漆漆的一片。像不見底的深淵,透不出一丁點的光亮來。

她現在沒有神智,是隻知道嗜血和殺人的怪物,她的眼睛當然不可能有任何光亮與神采。

她嘴裡有兩根尖利的獠牙露出來,森白的獠牙在往下滴血。另一隻鬼爪裡抓著一隻被咬斷了脖子的大公雞。

大公雞傷口處泛白,一滴血都沒有。

很明顯,大公雞的血被這隻羅剎吸乾了。羅剎剛剛應該是在進食。

難怪這個墳包的土如此新,估計王老頭每天都會把墳給挖開,給羅剎送吃的。

並且,因為她臉上也長滿了青色絨毛,跟一顆大獼猴桃似的,一時看不出羅剎樣貌長得如何。但透過她梳理整齊的兩條大辮子,以及她身上乾淨的裙子,能很清晰的感覺到王老頭非常的疼愛她。

一直在把她當活人去照顧,每日給她換漂亮乾淨的衣服,以及幫她認真的梳頭扎辮子。

“女兒,”王老頭搖晃著銅鈴,興奮的對著羅剎道,“乖乖張開嘴,老爸給你找來內丹了。”

羅剎聽從銅鈴控制,面無表情,機械的把嘴巴張大。

王老頭看向朔白,“柳仙兒,請吧。”

朔白手結劍指,放到唇邊,接著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閃爍著銀輝的內丹被這口氣吹動,向著羅剎的嘴巴飄過去。

“朔白!不要!”我想阻止,可身體卻不聽我的掌控。

沒了內丹,朔白怎麼辦?他怎麼活下去!

“小仙姑,冷靜,沒事的。”

胡小藝的聲音在我體內響起,帶著一股隱隱的興奮感。

我只顧著擔心朔白,並沒有留意到胡小藝的異常。

內丹飛入羅剎口中,滑過咽喉,落入羅剎體內。

得到內丹後,最先有變化的是羅剎的神情。

她不再木訥,像是重新注入了靈魂,眼睛眨了眨,眸中開始出現微弱的亮光。

她看著王老頭,張大嘴巴,十分吃力的擠出一個音,“吧……”

王老頭點頭,激動的抹眼淚。

“閨女,快走,找個地方躲起來。在吸收完內丹的力量之前,不許出來,記住沒?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管!這是你能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一定要記住老爸的話!快走吧!”

說完,王老頭再次晃動銅鈴。

她剛得到內丹,還未脫離羅剎的本性。

銅鈴聲響,她立馬被控制住,神情變得麻木,然後她縱身一躍,就飛入了山林中,接著幾次跳躍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這一片夜幕裡。

直到再也看不到羅剎,王老頭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他手一揚,把手中銅鈴扔到半空,緊接著,他用桃木劍紮起一張黃符,在蠟燭上引燃黃符後,把燃燒著火焰的黃符刺向半空中的銅鈴。

同時高喝一聲,“急急如律令!爆!”

一聲令下,就聽砰的一聲巨響。

黃符像爆竹一樣在半空炸開,破壞力驚人,銅鈴竟直接被炸碎了。

羅剎受銅鈴操控,現在銅鈴被毀,誰也別想利用銅鈴把他女兒給引出來!

碎掉的銅片四處亂飛,像子彈一般射入周圍的樹林裡。

胡小藝控制著我的身體,他很輕鬆就躲開了飛射過來的銅片。

而朔白卻因沒反應過來,被一片碎片擦著臉頰飛過,頓時一道血痕就出現在了朔白白皙的臉上。

鮮紅的血從傷口流出,朔白卻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神色不變,只冷冷的對王老頭道,“別耽誤了時間。”

王老頭笑道,“柳仙兒莫急,老頭子我總要安排好了後事,沒了後顧之憂,我才能安心去拼命。從地府往回帶人,老頭子我清楚自己要付出什麼代價!柳仙兒放心,老頭子絕非言而無信之人,你的朋友,絕對給你帶回來!”

說完,王老頭伸手夾起一張黃符,符紙在猩紅色液體的碗裡沾了一下。接著,他指尖轉動,手一揚,就將溼溻溻的符紙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用同樣的方法,他又在自己左右肩頭貼上兩張黃符。

似是擔心我看不懂,胡小藝給我解釋,“小仙姑,人身上有三把火,是活人陽氣的象徵。陽氣足則火旺,陽氣衰則火弱。這三把火分別在人的頭頂和雙肩上,若這三把火滅了,則此人陽壽盡。現在王老頭用黑狗血澆滅了身上的三把火。”

“澆滅?”我一驚,“那他豈不是要死了?”

胡小藝道,“沒錯,所以他剛才才毀了銅鈴,又交代後事。從陰間往回帶人,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可能!”

胡小藝話落,我就看到王老頭身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

漩渦足有一扇門那麼大,圍繞著中心點不停的旋轉,像是一張巨獸的嘴,等待著吞噬什麼。

王老頭身體挺得直直的,他端起桌上的白酒,將碗中白酒一飲而盡,隨後他把碗重重的摔在地上。

接著,他大笑起來,“夙願已了,老頭子去了!”

話落,一道人影從王老頭的身體裡走了出來,那是王老頭的魂魄!

他的魂魄穿著道袍,揹著銅錢劍和桃木劍,堅定的向著黑色漩渦裡走去。而他的身體則依舊僵直的站在供桌前面。

魂魄走進漩渦裡,漩渦門便瞬間消失了。

一陣山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供桌上的蠟燭忽閃幾下還是被風吹滅。桌子上黃符被風捲起,在空中亂舞。

場景說不出的淒涼。

王老頭是好人嗎?

對我們來說,他肯定不是。可對他女兒而言,他卻是最好的父親。

感應到我心思的沉重,胡小藝咦了一聲,賤兮兮的問我,“小仙姑,你不能是傳說中聖母吧?王老頭剛挖了六爺的內丹,你不痛恨王老頭也就算了,你咋還能同情起他來了?”

“我才沒有!”我立馬否認。

我只是覺得人性複雜而已。

就像我對朔白,我是又愛他,又做不到百分百的去信任他。

想著,我轉眸看向朔白。

山風吹過朔白蒼白的臉,撩起他的長髮。

他身形晃動幾下,然後向著前面就栽倒了下來!

我心尖猛地一跳,“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