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宇下鄉滿打滿算還不到半年,吃過幹農活和挖渠的苦,受了被人誣陷差點蹲籬笆的罪,嚇到只想逃離這裡。

手續全辦好了,他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走之前,他準備好了錢和票,要請陳奕和姜馨玉去縣裡吃一頓。

他到學校時,姜馨玉正坐在床前看姜玉珠給她寄的信。

姜玉珠信裡沒有報喜不報憂,說了她一個農村姑娘剛進城到了製片廠鬧出了笑話被人嘲笑的事。

陳嘉嘉對她很有意見,帶著廠裡一些人孤立她,雖然有不開心,但方老師挺照顧她,而且她自己明白,她到首都本來就不是為了和陳嘉嘉鬥法的,她充實的學習著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一切。

言語之間,倒是沒有過多抱怨,看得出來她的情緒還挺放鬆。

姜玉珠這封信可寫了不少,是想到哪寫到哪,內容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充滿了她對她傾訴的慾望。

信上說,有的人家裡有叫抽水馬桶的東西、還有暖氣、首都的澡堂子可不少、合作社和百貨商店裡的副食品比她們這裡豐富多了,但同樣的,哪怕是首都的人民,大部分人日子也過的緊巴巴的,想吃到肉非常不容易;***的升旗儀式真的讓人心神激盪;站在長城之上,她是那麼渺小,又想長一雙翅膀飛上天從上往下看…

「馨玉,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也能來首都看看,這裡不是咱們那個小地方可比的…」

姜馨玉看過後世祖國繁榮發展時的樣子,對這年代的首都也心馳神往著。

她想提筆寫回信時,陳正宇咧著嘴來了。

「我要回城了,來請你和奕哥去縣裡吃飯,今天你倆有空不?」

今個星期天,他這會來的還真是不巧,她剛從縣裡聽完了講演回來,下午還要開會,不然今天她都回大隊了。

吃了一個星期餅子和苦菜,平時就就喝點麥乳精甜甜嘴,她急需要肉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我下午還要開會,沒法去縣裡,就在咱們公社的國營飯店,我要吃餃子!」

陳正宇覺得公社的國營飯店體現不了他想感謝的心意,但也只能這樣了。

陳奕前天倒騰了一個壞的唱片機回來,這兩天一直在搗鼓著修它,齒輪都壞了,裡頭的線路也斷了不少。

讓姜馨玉瞧,根本修不好,這跟收音機不一樣,家裡有唱片機的畢竟是極少數,裡頭的零件上哪找去?偏生他牛勁上來了,和這破唱片機死磕上了。

唱片機放在他那邊的宿舍,倆人去的時候,他還在搗鼓著。

他坐在那,認真擺弄著舊唱片機,桌子上一堆零碎的小東西。

稀鬆泛著微涼的日光從窗戶斜斜灑落,他烏黑的發上泛著一層金光,挺直的鼻樑和微鎖的眉骨上的融光將他側臉的輪廓映的俊秀英挺。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臉一點都不在意,大夏天的他在地裡幹活根本不像她,又是帽子又是臉巾的,他穿著破衣裳和村裡其它的男人一樣,提著工具就去幹活了,用不了多少天就會曬黑好幾個度,等到冬天再白回來,平日裡連點油也不塗。

可他這張臉就長在她的審美上,眉眼清俊,端的是君子謙謙。

陳正宇不懂這玩意,但莫名覺得陳奕這會認真的樣子有點厲害。

「奕哥,能修好不?」

陳奕搖頭,「缺個機芯,這裡頭的是壞的。」

姜馨玉無語,「沒那東西,你修不是白修了?」

陳奕眼也不抬,唇角勾起不以為然的弧度,「以後能找到機芯它就能修好,其它毛病我先都修好。」

他想透過拆卸零件看看唱片機裡的構造,更瞭解這方面的原理。

陳正宇想幫他的忙,便說道:「你給我說機芯啥樣的,回去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淘到舊的寄過來。」

「你以後要還倒騰手錶,我隔斷時間就去淮國舊看看。」

下了鄉,陳正宇沒少和村裡的半大小孩去摸魚,和知青們去那龜子山上晃盪,和村裡的大爺嬸子大娘們諞閒傳,但讓他另眼相看的還沒幾個。

陳奕雖然只是個電影放映員,但他覺得陳奕身上就有種和他大哥身上很相似的氣質,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麼,反正就讓人信重,除了信重,陳奕還給他一種富有內涵很有氣度的感覺。

他不知道電影放映員還能有什麼發展,但陳奕這樣的人,他不覺得他一直會做一個電影放映員。

倆人說個沒完,姜馨玉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走走走,今天吃大戶,別搞這東西了。」

這會兒不是飯點,國營飯店裡沒坐滿,去了都不用排隊。

今天來的巧了,有驢肉,來這一年多了,也就碰到這一回。

不說姜馨玉,陳正宇這麼多年都吃過驢肉。

這驢的來源不用說,肯定是公社哪個生產隊累死或老死的驢,這麼重要的生產資料,哪個生產大隊平白無故舍得殺它?

今天她的餃子是野菜肉餡的,驢肉是紅燒的,就是一盤子的份量有點少。

等菜上齊了,謝宏斌又給她們一人端了一碗清中泛著微黃的驢肉湯。

湯裡沒有一塊肉,味道還淡的很,但是超級鮮美。

陳奕愛喝這種湯,從這碗湯裡找到了點以前的回憶。他喝過很多湯,這種清淡鮮美的味道和記憶中他奶奶做的湯很相似。

驢肉的肉質細膩鮮美,醇香可口,帶著筋的地方彈牙有嚼勁。

陳正宇這個請客的是一點都不客氣,吃的頭也不抬。

姜馨玉眼看一盤犟驢肉被人端了過去,趕忙給謝宏斌招招手。

「咋了,姜老師?」

「來兩份醬驢肉,用油紙包著帶走。」

有這好東西,她也不能吃獨食,陳秀雲和她婆婆最近都在村裡吃野菜呢。

謝宏斌搖頭,俯身小聲說道:「不行啊,本來送來的驢肉就不多,還限購,那醬驢肉剩下的都被人訂好了,沒有多的了。」

姜馨玉有些遺憾,再抬眼時,盤子裡只剩最後一塊驢肉了,陳奕和陳正宇倆人四筷齊出,陳奕手快一步,最後這塊肉到了她碗裡。

姜馨玉就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