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骨的秋風吹過,躺在漏風木屋中的謝淵一個哆嗦,從昏沉中甦醒過來。

嘶,好冷,我被子呢……

他眯著眼睛,伸手往下摸了摸,並沒摸到自己那淘寶買的羽絨被,身上什麼都沒有。

把被子蹬下床了?

謝淵迷迷糊糊的想著,正要翻身去撿,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周圍好像……不是自家寢室?

他驀得睜大眼睛,一下從黃土地上翻身坐起,往四周一看,完全呆住了。

這……

這八十年代農村風格的爛木屋是什麼情況?

不,還不如八十年代,至少小時候去的老家牆上沒這麼大洞。

窄小破爛,家徒四壁。

除了旁邊的茅草床和一個櫃子,連張桌子都沒有;

而地上什麼都沒鋪,直接就是黃土地,自己此時就睡在地上。

唯有屋子角落裡放著把短柄斧頭,和農村裡劈柴的一模一樣;

歪歪扭扭的門上有一根麻繩作鎖,此時也已經斷開。

牆上的破洞和開啟的門吹起穿堂風,謝淵又打了個哆嗦,感到一陣寒意。

這是哪裡?

昨天,昨天我在……

謝淵回憶了一下,突然感覺腦袋發暈,許多記憶湧了上來。

準備考研了,先去天門山求個籤許個願,保佑自己看啥會啥,會啥考啥,順順利利;

排隊有些久,但最後中了個上上籤,於是他高高興興的坐了最後一班纜車下山;

天黑霧重,纜車在霧靄中慢悠悠的飄著,從天門之中飄蕩而過;

自己看著周圍,既像仙境,又像鬼蜮,還感覺有些奇異;

然後,然後……

謝淵瞳孔猛地一縮。

然後就是此世!

投生山村之中,父母早亡,和當樵夫的兄長相依為命,雖然貧苦,還能過活;

大哥前些日子進山砍柴,一去不回,村裡人幫著找,只找回一把斧頭和破爛衣服,以及滿地的血跡與野獸足印……

年幼瘦弱的自己沒了依靠,全靠隔壁鄰居幫襯著度日;

但村裡的流氓無賴還是隔三差五的上門,今天借一個盆,明天借一口鍋,本就沒什麼東西的家裡,很快就被搬空。

終於,昨天夜裡,天氣轉寒,地痞李麻子找上門來,要把大哥剩下的唯一的厚棉衣“借”走。

不說那是大哥留下的遺物,是以前他們兄弟誰出門誰穿的壓箱底的衣裳,意義非凡;

便說實際點,這馬上到來的冬天,沒有這棉衣,他不被直接凍死了?

謝淵自然是打死不借,然而身體瘦弱,爭不過李麻子。

推搡之間李麻子給了他一巴掌,把他扇暈,然後再猛把他推開。

於是他後腦勺著地……

再醒來時,就突然想起了前世今生。

兩世記憶混雜在一起,謝淵有些恍惚。

怎麼會這樣?

昨天還是衣食無憂的大學生,突然就變成了山村裡的窮苦樵夫?

連件厚衣服都沒有……不,別說厚衣服,下一頓飯吃什麼都不知道!

之前的擔心是找不到工作,感覺壓力山大。

現在?

現在該擔心自己怎麼活下去了!

謝淵齜了齜牙,又是一個哆嗦。

這天氣,真冷啊。

沒有羽絨服就算了,連個棉衣都被人搶走……

這身子本來就瘦弱,沒有禦寒的衣服,怎麼過?

草他媽的李麻子。

謝淵心生怒火,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一個大包。

自己昨天,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才堪破胎中之謎,想起前世今生,重活一世?

他咬著牙,默默把李麻子這個名字唸叨了幾遍,卻又一時沒法找他算賬。

他只是個孤兒,村裡最貧苦的樵夫,惹不起拉幫結派的地痞村霸。

這個世界類似古代封建王朝,山村裡可沒警察,沒人幫得了他。

像他這種沒有依靠的孤兒,只是被欺負的命。

特別是村裡如李麻子的一幫混子聚在一起,跟在張老二屁股後面,人多勢眾,抱團欺負弱小,佔人便宜,村裡的老輩子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僅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更因為張老二的哥哥張大郎在武館裡學過武,出師之後,在縣衙裡當個班頭!

這一世的武者不同前世的花架子,據說入門者便可開碑裂石,飛簷走壁;

境界高的,甚至能崩山斷河,移山填海!

跟神仙也差不離。

故而武者地位極高,哪怕剛剛入門,也比普通人厲害許多。

而像張大郎那樣學有所成,又有個官身,他的弟弟張老二領著一幫混子橫行村裡,自然沒人敢管。

“武者……”

謝淵眼神動了動。

如果可以選擇,謝淵是真想回去。

是炸雞可樂不香嗎?還是手機不好玩了?

前世壓力再大,至少活著沒有問題,甚至可以說活得很是滋潤了——比起現在,那就是天堂。

但莫名來到這個世界,好像,一時也回不去了。

像他這樣沒有依靠、沒有背景的山村樵夫,就是世界的最底層。

要想翻身,至少重新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然後不被人欺負。

大概只有成為武者?

燒玻璃、制肥皂,額,他不會……就算靠著印象琢磨出來了,在這修行世界,若自身不夠硬,恐怕便是小兒鬧市持黃金。

除非自身是武者,保得住基業。

但是,練武哪有那麼容易?

不說資質天賦,不說藥浴食補,就算最普通的武館,入門當個記名弟子學個把月的,沒個幾兩銀子哪夠?

他現在連下一頓的飯錢都沒有。

除非……

謝淵試探著喊了喊:

“深藍?”

沒有反應。

“面板?”

“系統?”

屋子裡除了他的自言自語,什麼反應都沒有。

地獄開局!

謝淵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沒那麼好運氣。

還以為自己是起點男主的待遇呢。

罷了,事已至此,先吃……沒飯吃。

一陣風吹過,只穿著麻布單衣的他又抖了一下,山村深秋的溫度已經極低。

若是沒有取暖的手段,以他的身子骨,恐怕扛不住。

看了看字面意義上家徒四壁的屋子,謝淵抱著雙臂:

“哎,先生個火吧……”

他從屋子角落提起斧頭,走出房門,來到院裡。

小院裡還有幾根粗木頭,是他之前伐的。

這種木頭是從當地稱的“癩子樹”砍下來的,癩子樹水分多,木頭朽,好砍伐。

以謝淵的力氣,只能砍得動這種樹。

但這木頭太易得,並且水分太多,劈出來都是溼柴,燒起來煙子大得很,賣不上價。

謝淵靠這個,餬口都難,還得鄰居接濟。

以前他大哥在的時候,常進深山找更好的樹種來伐。兄長天生高大,力氣十足,斧子也用的好,村裡沒幾個樵夫像他這樣厲害的。

有時候找得到好樹伐了扛出來,賣不少錢,家裡還能吃上肉。

只是山裡不安全,有大蟲,據說更深處還有妖獸,大哥不知遭了什麼,啥都沒剩下……

謝淵心情有些低落。

哪怕回想起了前世的記憶,這一世的經歷、感情,也都是真實不虛的。沒有大哥盡心帶大他,他大概早就再穿越了。

一邊走神,一邊劈柴。

結果一斧頭下去劈歪了,差點砸到自己的腳,嚇了一跳。

他有些無奈,實際上大哥死之前,他年紀還小,只是看著大哥劈柴,自己根本沒幹過這活,算不上熟練。

“大哥怎麼說的來著?腿要紮實,腰要繃緊,力從地起,眼到手到?”

謝淵集中精神,微扎馬步,舉起了斧子,瞄準地上的木頭,吸了一口氣。

啪。

一截不小的木頭應聲斷成兩半,而謝淵感覺沒費太大力氣。

“大哥的口訣還挺有用!”

他微微露出笑容:

“砍柴看起來簡單,實際也有些自己的技巧。萬事不管好賴高低,大概都是如此。”

他正要繼續,突然眼中視野一陣變幻,看到一根木籤,木簽上一行古篆。

謝淵明明該看不懂,卻奇異的知道那寫的什麼。

【萬道有法,萬法有術,皆可習之】

嗯?

這……不是自己在天門山求的籤麼?

謝淵瞳孔一縮,突然眼前又閃了閃,顯出幾排字來。

【樵夫劈柴,亦有其道,你心有所悟。】

【劈柴:(1/100)】

【劈柴用斧,領悟兵鋒。人如朽木,世如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