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中,燈火明亮。

李絢站在銅鏡之前,鏡中之人身姿修長,面目俊逸,氣質非凡。

身上黑色的五蟒五章圓領袍長垂至地,黑牛皮靴只露靴底,一頂套著白麻的黑色三梁冠,被捧在身側。

李絢看了眼身材小巧的如玉,接過她手上捧著的梁觀,然後莊重的戴至頭頂。

白麻長袍被從後披在身上,似錦和如玉從兩側幫李絢將衣服扣好。

李絢目光看向一側,二品郡王象牙笏,白色帶銙金玉帶,魚符等等,被侍女七巧小心的託在黑漆托盤裡。

門窗之外,東方的大地邊緣升起朦朧的暈光,黎明將至。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李絢轉身,就見餘澤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

餘澤在門口就停住腳步,低聲喚道:「王爺!」..

李絢轉頭看向一旁的似錦和如玉,伸手拿起象牙笏,金玉帶和魚符,擺擺手,說道:「你們二人下去吧!」

「喏!」似錦和如玉恭敬的退了下去。

李絢雙手張開,任由七巧將玉帶和魚符束在自己身上,然後才向餘澤問道:「情形如何了?」

「秘衛還在暗中監控閻家的內外一切舉動,從閻家進出的所有人等,都在秘衛的嚴密監視之下。」餘澤面色沉凝,小心的說道:「王爺,如今已有兩日,為何秘衛還要繼續監控閻家,難道真出了什麼……」

「誰知道呢。」李絢面色淡然的打斷餘澤,轉過身,目光越過他,看向西南方向,那裡正是宣風坊的所在。

「肯定是出事了,但具體是什麼事,內外一切封鎖的很緊,沒人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李絢搖搖頭,眉頭閃過一絲凝重。

他這兩天暗中透過各種關係查探閻莊府邸被封鎖的緣由,但方方面面都沒任何回饋,就像是有一隻大手將所有一切的資訊都徹底封閉了一樣。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探查了,將人手都收回吧。」李絢突然很隨意的擺擺手,似乎不再想關注此事。

「喏!」餘澤沉聲應下,然後快速的離開。

李墨已經返回了長安,玉龍別院的人手如今在餘澤的控制之下。

不過他的這點人手,恐怕早就暴露在秘衛的眼裡。

直到餘澤離開之後,李絢的臉色才徹底的沉了下來。

那一日,丘神積的神色和做法可不像是作偽啊。

就像是閻莊這一死,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一樣。

或許就像是和李絢所想一樣,閻莊本不當現在就死。

按理,他應該在太子喪事結束後,再離開洛陽。

李絢原本以為,閻莊是為了提前佈局,急需趕赴東南,所以才提前以假死遁世。

這樣就能徹底的將千面佛和閻莊這個身份隔離開來,不至於讓人懷疑他這個千面佛身份的真假。

然而現在看來,閻莊的這一次假死,或者是半死,很有可能會變成真死。

丘神積的背後,站在天后武曌,甚至是皇帝李治也是他的支持者。

能讓丘神積不顧一切的在暗地裡封鎖閻家左右,肯定得到了天后和皇帝的授意。

閻莊究竟做了什麼,讓天后和皇帝如此震怒。

甚至如果不是顧忌到閻立德、閻立本這二位已故的朝廷重臣,還有劉審禮這個工部尚書,以武后的性情,一般人家早就已經被人掘地三尺,扒棺鞭屍了。

七巧站到了李絢的身前,幫他整理身上的最後一點褶皺。

李絢看著這樣熟悉的俏臉,淡淡一笑,然後閉上眼睛。

閻莊所能牽扯到的,無非就是太子之事,之前的諸多事情已經

證明太子之死有疑。

只是如今的朝堂,不容任何人對此事進行質疑。

如今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不見任何實證。

即便是關於太子洗馬賈輝手上的藥渣,也只是聽聞,而從未曾有人親眼所證。

更何況賈輝已經離開洛陽一月有餘,誰知道他手裡的東西是否作假。

一切已經很難證實了。

除非……除非閻莊在突然間又弄到了什麼,他認為可以證實太子之死真相的東西。

又或者,需要和賈輝手裡的東西相互佐證,故而,宮中才沒有直接動手抄了閻府。

太子才值得閻莊冒如此大險。

今日,今日是太子五七之期。

皇帝在一月之前曾有詔命:太子病逝,百官服喪三十六日。

這裡面的百官,不僅包括朝堂和各地州縣的官吏,即便是包括李絢這樣的宗室郡王也是如此。

李絢身上有尚藥奉御,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的職司,其他的宗室也都有刺史一類的官職。

整個朝堂都需要迅速的恢復到正常運轉的狀態,今日是百官和宗室,最後一次拜祭太子的日子。

過了明日,除了宗室親王和公主以外,其他宗室和百官都需除喪。

「記得讓廚房做上一些紅豆糕,給隔壁送上幾份,就說是本王的一點心意。」李絢手裡拿起二品郡王象牙笏捧在掌心,囑咐了幾句,七巧乖巧的應下。

李絢抬頭,大踏步朝外走去:「一切就在今日,今日一過,就是下一個階段了,希望一切平靜吧。」

黑架馬車早已經在久候,餘澤和李竹各自坐在馬車兩側,在李絢上車之後,馬車立刻朝外駛去。

馬車出門,空曠的大街上,如今滿是各色的馬車,在緩緩的前行。

左相劉仁軌的馬車早就消失在了府門前,甚至在李絢起床之前,劉仁軌就已經進入了皇宮小朝。

路過左相府邸,李絢下意識的抬起車簾,相府側門之前,開著一條小縫,一對眼睛有些緊張的向外探望,也就在這時,看到了掀開車簾的李絢,眼睛相互一對視,對方稍微猶豫還是退了開來。

李絢嘴角淡然一笑,然後放下車簾,面色嚴肅起來。

越是接近皇城,路上的車輛就越多,之前不少多日沒去太子宮祭拜過太子的,今日也全都前往。

有些事情,別人不會記住誰做了,但誰沒做,他們一定會牢牢的記在心裡的。

端門之前,一切井然有序,所有車架都安靜的等著衛士驗看令牌,然後一個個放行。

李絢早就收回了心思,今天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和他無關,他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

很快,馬車就已經被放心,進入端門後左轉,前往太子宮,但在很遠之處,李絢就被迫下了馬車。

對著餘澤和李竹點點頭,李絢開始邁步朝前面走去。

前面的隊伍排的很長,進門的速度也很快。

李絢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過即便是諸王之中,他也排的很靠後了。

因為在今日,左千牛衛將軍北平郡王李景嘉,右千牛衛將軍梁郡公李孝逸,還有其他從外地的來的實權宗室,全部都排在前面。

竇家,孤獨家,這些高祖時期的先輩外戚,也都列於前方。

諸公主,夫人,同樣行之於前。

也就是長孫家被貶,武家長輩被殺,不然前面的人更多。

宗室外戚這一側人不少,另外一側朝堂百官人更多。

左相劉仁軌,右相戴至德,中書令郝處俊,門下侍中趙仁本,身後尚書左丞,尚書右丞,中

書侍郎,黃門侍郎,六部尚書,六部侍郎,九寺寺卿,五監監令,還有近州刺史,等等一眾***。

三省六部長官盡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