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胡丹旭和祁光站在一側,束手站立,眼神無聲交流交流。

李絢沒有搭理兩人,低著頭,在桌案上提筆寫信,他寫的並不快,不時的還在斟酌。

突然,一陣陣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李竹緊接著從門外而入。

李絢沒有抬頭,依舊在低頭運筆。

李竹站在桌案前,拱手說道:「回稟王爺,陳明在監牢探訪過徐閣之後,又去了縣衙,見過了縣裡的捕頭單濟。」

稍作停頓,李竹繼續說道:「二人如今在豐月樓一起飲酒。」

「嗯!」李絢微微點頭,抬頭輕輕看了李竹一眼。

屬下告退。」李竹一拱手,然後轉身而走,繼續去監控陳明和單濟的動靜。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絢終於寫完了信。

將信件放在一旁,等待晾乾,李絢這才抬頭看向祁光,問道:「你手下那批人,如今訓練的怎麼樣了?」

祁光立刻上前一步,恭聲說道:「運轉得利,能戰敢戰。」

稍微停頓,祁光緊跟著說道:「多虧丘備身指點,否則屬下那些只知道愣打直衝的漢子們,上了戰場,沒有三五個回合就都死光了。」

「能想明白這一點,說明你的確學到了點東西。」李絢點點頭,輕聲說道:「丘備身用的是千牛衛的那一套,雖然他只訓練你們幾天的時間,但這幾天你們學到的東西,一輩子都將受用不窮。」

「屬下明白!」祁光對著李絢鄭重的拱手行禮,然後開口說道:「屬下……」

李絢直接擺擺手,有些不耐的說道:「不要說這些客套話,雖然本王希望你們能夠多訓練幾天,但如今情況緊急,本王需要你們明日就急行趕往靈洞……至於訓練,到了靈洞之後,自有燕校尉接手。」

燕濤,婺州司兵參軍,雖然他現在被李絢停了州司兵參軍的職司,但在朝廷名冊中,他依舊還是婺州的司兵參軍。

不過他現在已經接受檢校會稽府校尉一職,這一點基本也已經定了。

至於他在戰後究竟是為官還是為將,除了要看他自己的意願以外,還要看他所立的功勳。

不管如何,燕濤掌管司兵參軍多年,訓練新人士卒,本就是他最拿手的事情。

更別說,他本身就是從西域戰場上下來的,是經歷過真正慘烈廝殺的鐵血戰士。

他能夠教授給其他人的,都是戰場上生死之間活下來的個人本能。

「屬下遵令!」祁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拱手應諾。

李絢點點頭,吹了吹信紙上的墨漬,就這一下,整個墨漬直接變幹了。

李絢這才捲起信紙,放入到竹筒當中,然後才對著祁光說道:「告訴燕參軍,兩日之後,徹底封鎖婺江,任何人,任何船隻,容許離開婺州,不容許有任何船隻進入婺州。」

「遵令!」祁光小心的接過信件。

「記住,只封鎖河道,其他人若是從陸上強闖,不用理會。」李絢的眼神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是!」

「還有,全面備戰,一旦開戰,你們將作為先鋒,直插蘭溪,梅嶺關。」李絢一句話,讓祁光直接興奮起來,他立刻拱手道:「遵令!」

李絢笑了笑,補充道:「若是有空,就在山上挖一些機關陷阱,不用太多,足夠嚇人便可以了!」

「王爺,放心,這是屬下最拿手的。」祁光興奮的眼神已經忍不住要跳躍起來。

「還有最後一點。」李絢的神色,在一瞬間徹底的冷了下來:「一旦赤松觀起大火,不管什麼原因,不管什麼時候,立刻起兵兵發蘭溪,要以最後的速度,拿下梅嶺關。」

「遵令!」祁光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應諾。

一旁的胡丹旭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祁光根本就不知道赤松觀是什麼地方,根本就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或許就算是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的。

在他眼裡,南昌王之令才是第一位的。

「好了,你下去準備吧!」李絢對著祁光鄭重的點頭。

祁光立刻對李絢拱手躬身,然後一轉身快速的離開了書房。

這個時候,書房之中,只剩下了李絢和胡丹旭。

一瞬間,整個書房的氣氛徹底的凝重了下來。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李絢目光如劍一樣的看向胡丹旭。

「是!」胡丹旭認真的點頭,面色肅然。

「陳捕頭現在正在和金華縣單捕頭密會,本王不知道他會在用什麼手段,或是威脅,或是欺騙,總會讓單捕頭將毒藥帶到山莊來,然後讓本王服下,中毒身亡。」李絢的話剛剛說完,胡丹旭就已經直接跪倒在地上。

就見胡丹旭滿臉痛苦,求肯道:「屬下不知道陳捕頭是怎麼回事,不敢奢求王爺寬恕,不敢奢求王爺網開一面,只是還請王爺讓下官攔一攔,下官不忍心看到他做下如此蠢事。」

「你攔不住的,他有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裡,是那種一旦曝光出來,立刻就會讓他全家被誅滅的把柄,你覺得這是你能攔得住的。」李絢搖搖頭,陳明自從背叛王方鱗之時,就註定已經沒了回頭路。

「屬下,還是想試上一試。」胡丹旭沉沉的低頭,說道:「陳捕頭多年來,對屬下還算是照顧有加,雖然沒有特殊禮遇,但也沒有特殊苛待,僅此,下官便已經感恩於心。」

只要身在官場上的人才明白,若是一個人,從未害過你,從未打算害過你,那這個人就是難得的好人。

尤其他還是你的頂頭上司就更難得了。

「你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不過本王還是希望你能夠找準感恩的物件。」

李絢從桌案後面走出來,從胡丹旭的身側走過,然後站在門口,看著外面白色的雛菊,輕聲說道:「如果本王猜的不錯,今天晚些時候,單濟應該就會來找你,或是威脅,或是欺騙的將毒藥給你,然後讓你給本王下毒。」

「什麼?」胡丹旭頓時就懵了。

陳明讓單濟交給他毒藥,然後讓他給南昌王下毒,這怎麼可能?

毒藥明明是陳明的,為什麼陳明不直接找他。

還有,這中間會發生什麼,南昌王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現在這個時候,陳明和單濟應該還在單獨會面的。

況且就算是陳明給單濟毒藥,單濟也不一定會答應,而且他又怎麼會拿毒藥來找他。

自己和他雖然認識,但也絕對沒有熟悉到會幫他殺人的地步。

使勁的甩甩頭,胡丹旭腦中一片漿糊。

作為州衙捕頭當中的頭面人物,胡丹旭的個人能力絕對不差,但眼前這件事情,他卻怎麼都想不明白。

「其實你只要回去等,單濟就一定會上門,這一點毋庸置疑。」李絢站在門口,看著外面清澈天空,輕聲說道:「因為你是他們這一系人馬當中,唯一能夠真正接近本王的,給本王下毒的人,他們怎麼可能不找你……而且他們的時間還那麼急。」

「所以,他們找我,是因為只有我有機會能下手?」胡丹旭瞬間就感到了一陣無比的荒誕,還有一絲冷意,因為在他自己的心底深處,他卻非常清楚的明白,一定是這樣的。

李絢的一句話,把所有的前因後果全部都打通了。

至於這中間,一些

暫時還看不清說不明的東西,都是可以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打通的。

「你的家人,本王已經提前派人回去保護了,但能不能來得及,就看你的運氣了。」李絢邁步走出了書房,站在空闊的後院裡,看著站滿了四周的千牛衛,輕聲說道:「不過眼下,不管是方方面面,都需要你暫時應下,或者裝作不知道,將那藥送到本王面前。」中文網

胡丹旭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王爺是要屬下……」

「本王需要病一下,這樣,有些人的膽子才會大一些。」李絢眼神中露出一絲冷意,輕聲說道:「再來,本王也想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毒,竟然會有人用來本王下手。」

李絢是藥王韋玄藏的弟子,藥王乃是對天下藥理研究最深之人,自然最克天下之毒。

李絢雖然比不上韋玄藏,但對毒理的研究也超越了天下間許多人,有人對他下手,真的是瘋了。

「下官領命。」

李絢點點頭,轉頭看向胡丹旭說道:「你還是有幾分潛力的,本王不希望看到你就這麼的誤入歧途,最關鍵,是之前那些事情,你沒有參與。」

「之前的事情,什麼事情?」胡丹旭微微一愣,有些沒有聽明白李絢話裡的意思。

李絢沒有回答胡丹旭,而是轉口說道:「我們來說說何參軍吧,他的為人怎樣?」

「何參軍。」胡丹旭雖然不明李絢為什麼轉移話,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音說道:「何參軍為人平和,但對律法條紋要求嚴苛,我等辦法,他也近乎偏執的要求我等按照律法的要求來辦,不能絲毫的行差踏錯,就是規矩太嚴,一般人有的時候難以接受。」

李絢點點頭,說道:「那麼他平時的個人喜好都有些什麼?」

「看書,畫畫,休沐日倒是時常踏足城外,偶爾也會發現意外的案子,人很清正,甚至有點孤傲。」胡丹旭看向李絢,認真的說道:「屬下知道王爺在懷疑什麼,何司馬這個人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王刺史被刺案發生到現在已經超過了兩個月,而在本王抵達婺州之前,兵曹和法曹竟然沒有找到半點線索,你覺得正常嗎?」李絢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冷色。

「不是說是兵曹那邊已經被天陰教滲透了嗎?」胡丹旭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李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屑的說道:「兵曹那邊出了問題,那麼法曹呢,法曹這邊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前有左向,後有陳明,法曹的問題何參軍就真的沒有發現嗎?

是他的能力不足,還是他故意視而不見。

如果是後者,其心可誅啊!」

「這是,這是……」胡丹旭下意識的開口想要辯解,然而在這一瞬間,曾經有意無意間發現的無數蹊蹺,這一瞬間全部湧上了他的心頭,

法曹參軍何徵絕對不是沒有能力的人,他能牢牢的坐穩法曹參軍的位置,能力就絕非一般可比。

整個婺州幾乎所有的捕快差役全都在他的麾下。

即便是刺史和司馬,也需要仰賴他的力量,怎會是能力不足,所以只能是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