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大長公主到!”

門外高呼之聲響起,站在東跨院門口的李絢和明崇儼相互對視一眼,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長安城內的事情,他們可以掌控,但現在先後從外州而來的王公貴戚他們根本無法掌握。

尤其是淮南大長公主這類的,即便是皇帝也管不到她的行蹤。

淮南大長公主,高祖皇帝第十二女,生於武德四年,那個時候,李建成還是皇太子,兄妹之情,或許還有幾分。

……

李絢和明崇儼快速的走到門口,還沒站穩,就看到滿頭銀髮,一身黑色素服,身形矍鑠的淮南大長公主,在兒子汝州刺史封思敏陪伴下,從外面走入。

一直在外面迎客的太府少卿梁務儉,跟著陪送到院內。

看到在靈棚下招呼客人的宗正寺卿裴廣孝,還有李絢和明崇儼三人迎上來,梁務儉才微微拱手,重新退回到院外去迎客。

“見到淮南大長公主殿下。”裴廣孝,明崇儼同時拱手施禮。

“姑母!”李絢微微拜身,然後才略微上前道:“姑母此行可還順利,若是身體疲勞,過會可去侄兒府上休息。”

淮南大長公主先是抬手讓裴廣孝和明崇儼站起,然後才帶著些許詫異的看向李絢,有些故意的點點頭說道:“二十七郎如今越發的會說話了,成婚之後也越來也越有主見了,本宮聽聞今日諸事,是由二十七郎前後安排的,從坊門到院門,萬年縣令和太府少卿替你攔下了不少人啊!”

李絢有些尷尬的笑笑,但他還是趕緊拱手說道:“姑母,侄兒今日諸般安排其實也都是為了眾人好,這其中但凡有誰,沾染上一點不該沾染的東西,眼下或許沒事,但他日真有有事,恐怕抄家滅族都未必能抵。”

淮南大長公主眉頭頓時一皺。

今日她來到這永嘉坊的時候,身邊帶著的一眾管家、侍女和護衛,但是現在,管家和侍女全都被擋在了永嘉坊外,家裡的護衛,則是太府少卿梁務儉親自擋在了歸德縣主門外。

只有他們母子兩人,被梁務儉迎進了府內。

淮南大長公主看的很清楚,不僅是她家,還有其他許多人家的僕役、侍女和護衛全都被攔了下來。

甚至還聽萬年縣令說,整個永嘉坊這幾日之間,只有本坊人士才能在經過搜檢之後進出,其他外坊人士,除了來參加葬禮的,其他一概不許進入。

前後兩重手段,不知道攔下了多少想要前來拜祭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情躲還來不及,哪還會有什麼正經人上杆子的來祭拜。

淮南大長公主微微點頭,然後說道:“府內一切如此安排到還算可以,那麼前往高陽原之路,可曾安排妥當?”

李絢的神色立刻肅然起來,府內祭拜只是一方面,真正麻煩之處,在於前往高陽原陵寢的路上。

他可是要穿過半個長安城,然後抵達城西南的高陽原,這條路可不好走。

李絢肅然的拱手道:“回稟姑母,一切都已安置妥當。”

“如此便好。”淮南大長公主上下打量李絢一眼,最後才抬頭望向靈棚方向,輕聲說道:“走吧,陪姑母一起去祭拜,也替你父王上柱香。”

“侄兒遵命。”李絢立刻伸手,請淮南大長公主先行,然後才滿臉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封思敏。

汝州刺史封思敏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無奈的搖搖頭。

李絢輕嘆一聲,做兒子,如何能夠攔住母親做事,哪怕這件事情十分的敏感。

淮南大長公主,以她的身份,便是皇帝和武后都沒法阻止,更別說封思敏這個兒子了。

李絢和封思敏相交不多,去年李絢成婚的時候,就是封思敏陪伴淮南大長公主而來。

李絢倒是從來沒有見過,淮南大長公主的駙馬都尉封言道。

封言道如今任職滄州刺史,在河北地。

封言道是故宰相,中書令,密國公封德彝的兒子。

多年來,歷任汴州刺史,寧州刺史,齊州刺史,蘄州刺史,金州刺史,虔州刺史,廣州都督,滄州刺史等職,但偏偏就是無望中樞為相。

李絢看到一名千牛衛已經快速的離開了府邸,毫無疑問,已經趕往了皇宮。

淮南大長公主駕到的事情,皇帝和武后都會異常關心。

李絢陪伴淮南大長公主上香祭拜完畢,將她送到內院休息,自己回到東跨院,這才微微的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門外聲音再度響起:“相王殿下到。”

李絢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他轉過身,冷眼看向一旁的明崇儼。

明崇儼同樣一臉詫異,趕緊對著李絢拱手,話也來不及多說,立刻就朝門外走了過去。

李旦一個人從院門外走了進來,李絢和明崇儼立刻上前拱手行禮:“殿下,你怎麼來了?”

“王叔,老師!”李旦對著李絢和明崇儼拱手還禮,然後說道:“皇兄讓旦前來替息王伯祭拜,同時慰問歸德皇姑!”

“太子?”李絢和明崇儼相互對視一眼,臉上同感詫異,太子這麼做是想幹什麼?

當然,太子託相王做的事情是沒錯的,只是這事恐怕沒有和皇帝及武后打過招呼。

不,此事肯定沒有和皇帝及武后打過招呼,如果他們兩個知情的話,絕對不會讓李旦來的。

這有些稍過了。

太子不會這麼做事的,肯定有人唆使太子這麼做的,而且搞不好還和東海王有關。

……

宗正寺卿裴廣孝帶著李旦前去給鄭妃上香。

李絢和明崇儼則是聚到一起,李絢眼睛直直的看著明崇儼說道:“真人,過會恐怕需要真人親自將相王殿下送回王府去。”

明崇儼點點頭,一擺手裡的拂塵,面色凝重的說道:“這個自然,不過那人既然如此動手,恐怕就是想要在去往陵墓的路上動手,王爺小心了。”

李絢默默的點頭,說道:“還望真人告訴內衛,密衛,注意本王的命令。”

“王爺放心,但有所令,他們不敢違背的。”明崇儼點點頭,此事兩人算是達成了一致。

東海王如此想方設法的將李旦弄來,無非就是要調動明崇儼,但李絢和明崇儼沒有辦法,只能如此。

相比於抓住東海王,李旦的安危更加重要。

李絢抬頭看看天空,輕聲說道:“真人,午時快到……”

“天使駕到!”

一聲高呼再度打斷了李絢的話,李絢和明崇儼相互對視一眼,立刻就明白,這是皇帝和武后因為淮南大長公主駕到,這才派人過來歸德縣主府邸。

府內眾人,歸德縣主,聞喜縣主駙馬劉應道,樂陵縣主駙馬於善詢,弘化公主,及其夫安樂州都督慕容諾曷缽,其子鎮軍大將軍、右豹韜衛將軍慕容忠。

正諫大夫薛元超,鄭國公、陝州刺史魏叔玉。

李絢,宗正寺卿裴廣孝,光祿寺卿陳光,太府少卿梁務儉,內侍監仇宦。

上下里外一眾人等,全部恭敬的站在院中,恭迎天使降臨。

……

晃動的馬車內,一道穿著墨綠色官衣的人影閉目靠在車身上。

突然,車簾掀起,緊跟著,一道人形虛影已經竄進了馬車之內。

閉目休息的人影眼睛頓時睜開,緊跟著,一隻翠綠玉佩被扔了出去。

虛影立刻落在了玉佩之上,然後身形頓時凝實了起來。

無生道主,義安郡王李孝常之子,李邈,突兀的出現在馬車之內,然後恭敬的拱手:“殿下!”

對面,東海王微微點頭,然後問道:“情況如何?”

“永嘉坊還是無法進去,之前安排的人手進入裡面之後也根本無法動盪,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有金吾衛在守著。”李邈面色沉著的說道:“在城外前往高陽原的路上,屬下本來安排了兩隊人手,但卻發現有四隊左衛騎兵在來回巡邏,所以屬下便讓他們撤到了城內,南昌王機智,令從啟夏門出城送葬,故而,屬下準備在曲池坊動手。”

“出其不意。”東海王微微點頭,說道:“不錯,不過,這人手!”

“都不是我們的人,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一起要劫的是什麼人,南昌王將訊息封的太嚴密了,這樣反而幫了我們的忙。”李邈微微的鬆了口氣,局面比他想的還要更輕鬆一些。

“如此便好,你小心一點,若是時有不諧,自保為主。”東海王特意叮囑了一遍。

李邈輕聲說道:“屬下明白。”

這一趟,他們就連自己人都沒有動用,用的都是長安城的一些亡命徒,就算出事,也根本不會連累到他們。

李邈微微躬身,然後快速的從車窗極速的飛去,迅速的飛向高空。

在他的腳下,一支車隊正緩緩的接近永嘉坊。

在他的頭上,一隻飛在更高空的鴿鷹,悄悄的盯住了他。

……

“天使駕到!”

一身黑色錦袍的武承嗣,帶著楊炯,宋之問,駱賓王三人,還有一名青衣內侍從院外走入。

院內眾人立刻躬身行禮道:“見過天使!”

“諸位請起。”武承嗣溫和的伸手,將眾人托起,然後看向側旁的內侍說道:“內侍請!”

青衣內侍對著眾人點點頭,然後從眾人當中走過,一直走到靈棚之下,然後才取出聖旨,張開念道:“維上元二年,歲次丙子,皇帝若曰:今有故隱太子妃鄭氏,夫桂宮銀牓,孟侯居守器之尊;甲館瓊幃,元妃參主鬯之禮……”

內侍在前面頌念,李絢俯首低身。

一側歸德縣主,聞喜縣主駙馬劉應道,樂陵縣主駙馬於善詢,弘化公主,及其夫安樂州都督慕容諾曷缽,其子鎮軍大將軍、右豹韜衛將軍慕容忠,全部跪拜在地。

這個時候,一個詞條突然在眾人跳了起來。

【歸德縣主李婉瑩,貞觀元年生人,隱太子妃鄭觀音養女,父,英國公李積,母英國公夫人張氏,貞觀元年由英國公李積行李代桃僵之事,同年,傳,英國公長女夭。】

李絢的眼睛頓時睜得如同銅鈴一般。

他微微看向側後,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詞條也跳了出來。

【駱賓王,東海王,貞觀元年生人,青州博昌縣令駱履元養子,父隱太子李建成,母隱太子妃鄭觀音,貞觀元年由英國公李積,以其女李婉瑩行李代桃僵之事】

他終於還是來了。

李積,女兒,李氏,貞觀元年(627年)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