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書房內,李絢和餘澤站在桌案前,桌案上擺放的一摞又一摞的秘檔。

餘澤取過最中央的一份,遞給李絢說道:「婺州無論如何,掌權的依舊是刺史王方鱗,其他長史,主簿,參軍各色人物。王爺一旦接任長史,只要有刺史支援,自然可以控制一切。」

李絢接過秘檔,放於一側,低聲說道:「王刺史遭人刺殺,州衙之內必有天陰教的暗子潛伏,需先找出這顆暗子,不管他背後有什麼牽連,乾脆剷除。」

「唯!」餘澤微微拱手,然後又指向桌案上的其他秘檔:「婺州有四大家族,沈氏,羊氏,滕氏,錢氏。這四家,明裡暗裡,佔據了婺州除永業田外的五成土地。

另外,還有就是崔氏,鄭氏,楊氏,盧氏,李氏等各大世家在婺州的觸角,雖不成氣候,但也不容小視。我等一旦抵達婺州,必須要先探明這幾家之中,究竟誰被逆匪滲透最深。」

「不會是最大的沈家,因為那對他們沒有好處,所以需要分辨的就只剩下的三家了。」李絢第一個拿走了沈家的秘檔,並且十分篤定。

餘澤點點頭,說道:「婺州沈家出身吳興沈氏,祖上自南梁沈約遷居於此後,家中歷代仕途發達,族人多在外任職,雖是婺州第一大家,但在婺州城內,勢力並不是很大。」

沈約是南梁武帝蕭衍的尚書僕射,且是南朝首屈一指的文學大家,家中詩書傳家,從南北朝到前隋,到唐朝,都有族人在各朝任官,本朝任官最大的,便是常州刺史沈遷,其人是沈約七世孫。

「勢力不大,但影響力卻是最大的。」李絢輕聲說道:「看樣子,抵達蘇州之前,得去常州停一停了。」

常州距離婺州並不遠,常州刺史雖無法插手婺州政務,但如果有事,婺州方面也會盡力協助。

畢竟沈家本就是婺州大家,在文人之中影響甚大。

家中之人在婺州任官雖不是很多,但多居要害之位。

多年以來,婺州四家內外聯姻溝通有無,拿下了沈家,雖不至於說拿下了整個婺州四家,但絕對有巨大優勢。

「沈家之後是羊氏,羊氏先祖羊祜,出身漢魏名門,屢任太守刺史之職,同樣詩書傳家,但在南北朝亂世和隋末亂世幾次遭受重創,到了本朝才逐漸緩過來,遜色沈家一籌。」餘澤將羊氏的秘檔遞到了李絢手中。

李絢搖搖頭,說道:「似這種家族數代多歷經風雨的門第,不是天陰教說拉攏就能拉攏的,唯獨需要警惕的是他們家中之人被逆教綁架,勾引,被迫做下不忍之事。」

餘澤點點頭:「羊氏人丁稀少,若是被拿住要害,的確很棘手。」

「所以,這也正是可介入之機。」李絢輕鬆一笑,言道:「只要我們能將這要害幫他解除,那麼其家立刻便是我等最堅固的盟友,這倒是好事。」….

李絢都能看到羊氏的要害所在,天陰教不可能看不到。

不過羊家畢竟歷經多代風雨,天陰教想要在羊家身上動手,怕也並不容易。

「其三便是滕氏。相比於沈家和羊家,滕氏要稍次一些,如今官職最大的,便是國子監司業滕令琮,其人官位雖不高,但多年來婺州子弟出仕者,有泰半是他的學生,而這些人如今多在婺州任職,影響頗大。」

餘澤有些苦笑的說道:「屬下的那位好友,如今在婺州任教諭,但也是這位滕司業的學生。」

李絢點頭,國子監是世家官宦子弟,必不可少的一條途徑,滕氏有此一人,便足夠可讓其家族興盛。

索性李絢開口:「本王親自寫封信吧,這位滕司業官雖不大,但想要一切順利,他的支援是少不了的。」

「王爺或許不需,但府中子弟,多有須就讀

國子監者,能提前熟絡,亦是一件善事。」餘澤微微的鬆了口氣。

他自己可以透過那位好友的關係,間接和這位滕司業搭上關係,然而如此一來,就成了他在求人,到時不知要付出多大代價,如果有李絢出面,還牽扯到婺州天陰教之事,雙方之間有了一次關聯,以後就好辦了。

「婺州最後一家是錢家,婺州錢氏出自吳興錢氏,但其與本家似乎並不相睦,但婺州錢氏有女嫁與越王為側妃,故而近年來,錢氏多替王府開採礦山,在婺州人丁興盛,家人多行商賈之道……」說道這裡,餘澤也有些說不下去。

「吳興錢氏好歹也是名門世家,可是婺州錢氏,卻偏偏不以詩書傳家,真是可惜。」李絢不由得搖搖頭。

大唐與後世不同,雖無重文抑武之風,但商賈賤籍,是不許參與科舉的。

錢氏雖不會明目張膽,以家族之名行商賈之事,但商賈一道,一旦沉迷,則離詩書越來越遠,此是必然。

「不過,越王兄那裡?」李絢面色凝重起來,錢家和越王扯上關係,這就有些問題裡。

「棘手嗎?」餘澤看著李絢,微微有些詫異。

越王和李絢都是王族,雙方之間的關係雖是普通,但如能有越王介入,他們要輕鬆許多。

李絢看了餘澤一眼,搖搖頭,有些事他不好對餘澤講。

越王李貞在多年後,會直接舉旗造反,然而其人能力不足,最後起兵幾乎無人響應,反倒成了一場笑話。

自然,如果是事不關己,李絢自可如此看,但事關自身,就必須慎重。

越王李貞起兵,來自越州之內諸多礦場的收益,必是其軍費開支的重要來源,李絢想在這方面打主意可不容易。

然而只是略想就能明白,礦場一類之地,壓榨尤重,如果是李絢行事,他絕對會讓天陰教眾遍佈在諸礦上之內,到時一呼而起,群起響應,開啟武庫,奪得兵刃,然後一瀉而下,攻陷州縣,亦是等閒。….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李絢轉過身,看向皇宮方向,輕聲說道:「也不知淮南王兄究竟如何了,如能在離開神都之前,陛下對淮南王兄的處置有所結論,或者說,能讓其罪行和處置為越王知,那就要好辦了。」

李絢的腦海中隱隱有些想法,但具體該如何操辦,還需斟酌。

「王爺心中有數便可。」餘澤接著說道:「婺州除了這四大家之後,還有如同賈家,駱家,金家等諸多門第,但一般都在外任縣令,州參軍之職,太子洗馬賈輝已算是這類之中職司最高者,不過家族傳承不多,不列大家之內。」

「還有便是崔氏,鄭氏,楊氏,盧氏和我李氏幾家了,這幾家雖絕不會和天陰教勾連,但如果我等真有在婺州做什麼事,他們才是我等的最大對手。」李絢微微露出一絲冷笑。

李絢抵達婺州之後,首先收拾的便是婺州四大家,透過他們斬斷天陰教在婺州的根基,徹底解決天陰教之後,才回頭處理婺州內部積攢多年的土地,賦稅,邢獄等諸多矛盾,李絢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拿下這四大家。

然而,一旦這四大家倒下,到時跑出來摘果子的,必然是崔氏,鄭氏,楊氏,盧氏和李氏幾家。

果子從一個家族倒手到了另一個家族之中,百姓並不得利,這和李絢的初衷不合。

「《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李絢思索著,輕聲說道:「這具體政務,還真是絲毫急躁不得,除非有什麼能夠將這幾大家,先一步排除出婺州之內,這樣就要好辦多了。」

「其他幾家倒也無妨,關鍵還是崔家。」餘澤將一份秘檔抽出,遞給李絢:「當年天陰教陳碩真謀反,當時的刺史,便是出身清河崔氏的刺史崔義玄和司空參軍崔玄

籍,強硬起兵擋住了陳碩真的反兵,婺州百姓對其感念頗深,其如今雖不在婺州,但影響甚重,王爺還需謹慎。」

「無妨,這裡面倒也並非全部機會。」李絢抬頭,看向趙鞏說道:「恐怕得先拜會一下刑部侍郎崔升。」.

太清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