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初逢薛仁貴,當年烏海
章節報錯
卯時三刻,一輛黑駕馬車從開化坊轉出,緩緩駛向了丹鳳門。
李絢一個人坐在車裡,微微閉眼,似睡非睡。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參加常朝,但卻是非常重要的一次。
尤其對面還是薛仁貴這等悍將,精神巔峰非常重要。
“王爺,丹鳳門到了。”李竹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嗯!”李絢輕輕點頭,睜開眼,掀開車簾,跳了出來。
一身的深緋色官袍,穿在他的身上,乾淨筆直。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身材高大、挺拔魁梧的紫袍官員,騎馬從從後方緩緩而來。
一隊金吾衛護衛四周,抬頭挺胸,神色莊重。
平陽郡公薛仁貴。
李絢少年時曾經見過薛仁貴一次,所以勉強認得他。
此刻的薛仁貴臉色平靜,眼神清亮,渾身散發著無形的威嚴。
悍將之色渾然內斂。
李絢認得薛仁貴,可惜薛仁貴並不認識李絢。
看到穿著深緋色官袍的李絢,薛仁貴的臉色帶著一絲詫異。
這麼年輕的四品官員,滿朝也沒有幾個。
一個金吾衛低聲在薛仁貴耳邊說了幾句,頓時薛仁貴的臉上就滿是恍然。
當朝郡王,卻一身緋袍,也怪不得他認不出。
此刻的丹鳳門下,已經來了不少人,但多是六部侍郎和御史臺的官員。
今日是常朝,除了諸位宰相,三省侍郎,六部尚書以外,其他各部,除非有特殊傳召,一律不用到此。
李絢就是被特殊傳召過來的。
他站在原地,對著薛仁貴鄭重拱手上揖。
無論如何,薛仁貴都多次為大唐開疆拓土,鼎立功勳,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李絢敬畏。
薛仁貴同樣沒有多說什麼,對著李絢微微還禮,然後便進入了班列之中。
其實薛仁貴和李絢之間也多有交集,去年突厥人試圖劫走頡利和突利孫子。
當時為了震懾突厥,李絢便建議皇帝直接將薛仁貴檢校代州都督的檢校二字去掉。
李絢大婚,薛家也有一份禮。
……
丹鳳門下,一片肅靜。
劉審禮,裴炎,李敬玄,竇玄德,高侃等人一一到齊。
最後,劉仁軌,戴至德,郝處俊,張文瓘,趙仁本,薛元超等人,也一一來齊。
劉審禮從李絢身側走過的時候,輕輕一笑,微微點頭。
李絢躬身還禮。
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大開。
“皇帝早朝,群臣覲見。”
內侍高聲之中,大唐核心中樞的一眾朝臣,緩緩進入了大明宮中,直入紫宸殿。
武后和皇帝已經坐在御榻之上,太子李賢恭敬的站立一旁。
李旦和李顯不見蹤影,常朝之事,沒有他們的份。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福壽萬年,臣等參見天后,天后萬福金安!”
一眾人恭敬的施禮,然後起身站立。
李治有些疲憊的抬頭,看向眾臣說道:“眾位愛卿,今日將諸位叫至此,是為了商議明年出征吐蕃之事。”
如今已到年底,西北道行軍大元帥劉仁軌還朝,接下來便是明年之事。
不管是大唐打上烏海,還是吐蕃人從烏海打下來,都需要提前進行準備。
李治側頭看向劉仁軌,說道:“劉卿,你說說吧,如今吐谷渾情形如何?”
“喏!”劉仁軌認真拱手,然後說道:“回稟陛下,及至臣回返之前,大軍已經西至格爾木,茫崖一線,南邊已經推進到大非川以南,瑪積雪山山道百里之地,興海以南,山道百里之地,吐蕃人今冬沒有任何攻勢。”
稍微停頓,劉仁軌接著說道:“東吐谷渾慕容氏預計明年三月初,以伏俟城,德令哈和格爾木三座大城為基,重新復國。
青南盆地,還有青東山地,同仁,澤庫,貴南,同德,曲溝和興海六縣,將劃入昌州治下,牧養百姓,同時抵禦吐蕃入侵,為大軍提供糧草運輸。
諸部,統計六萬兩千士卒,枕戈待旦,聽憑陛下號令。”
殿中群臣同時忍不住的鬆了口氣。
劉仁軌一番話,已經將前線的情況全部交待的清清楚楚。
其他倒也罷了,但同仁,澤庫,貴南,同德,曲溝和興海六縣,原本全部在吐蕃人的治下,現在全部落入大唐昌州,開疆擴土,便是如此。
“臣等恭賀陛下,文成武德,天運昌隆。”殿中群臣同時拱手,齊齊贊喝。
李治擺擺手,笑著說道:“朕不過是坐鎮長安,提供糧餉罷了,前線奮戰的,還是左相和一眾大將,朕就不爭這份功了。”
“陛下寬仁厚澤,英明果斷,實乃眾臣之福,百姓之福。”眾臣再度拱手,馬屁已經一連串的拍了上去。
“好了好了。”李治擺擺手,神色肅然說道:“今年多虧左相和主將,戰績卓越,但是明年,大軍該如何行止,吐蕃人會有如何動作,戰況會如何,我軍有多少勝算,這些都是必須一一說清楚的。”
群臣齊齊躬身。
皇帝再度看向劉仁軌說道:“左相,你繼續說。”
“是!”劉仁軌再度拱手,然後開口道:“稟陛下,如今大唐戰線東西兩側,西側,當以誘使達延芒結波投誠為要,兵勢壓迫,但並不輕易開戰,前線也多交由慕容氏負責,我朝重心在東側,東側烏海。”
略微停頓,劉仁軌繼續說道:“吐蕃芒松芒贊身故,吐蕃境內已經多有亂事,但想來明年三月之前,一切當有平定,甚至論欽陵會提前趕至烏海,我朝大軍必須在三月之前,做足準備。”
“烏海。”李治輕輕的敲敲桌案,輕聲說道:“明年之事,以拿下烏海為要,至於之後,看拿下烏海時間,拿下烏海若早,便向南突進;拿下烏海若晚,便以固守為先,再圖將來。”
“陛下英明。”群臣同時拱手。
李治抬起頭,目光看向薛仁貴,輕聲道:“薛卿,眾臣之中只有你曾到過烏海,如今大軍再伐烏海,伱有什麼建議嗎?”
薛仁貴神色肅然,向左一步站出,拱手道:“陛下。”
李絢,還有高侃,劉審禮等人,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薛仁貴身上。
大唐征伐烏海,該如何行止,烏海的地形,天氣,聚集地,城防,都非常重要。
李絢他們雖然派遣斥候深入山中,但最遠抵達距離烏海還有近一百里的苦海。
苦海北部已經有吐蕃營寨駐紮,再往南,就是烏海所在。
“從大非嶺往南山道而行,五十里草原逐漸消失,山勢起伏,山林多現;前行五十里後,山林減少,荊棘多出;再往上五十里,荊棘消失,遍地雪峰;再五十里到苦海,雪峰山石,山路陡峭;再往西南百里,湖泊,泥沼,草地相繼出現,最終到達烏海。”薛仁貴一番話說到最後,神色越發凝重。
李絢在後面聽著,眉頭緊皺。
在大非嶺,生機勃勃。
瑪積雪山腳下,亦是層嶺盡染。
山腰之處,荊棘增多,溫度降低。
再往上,溫度冷的就連荊棘也開始難以生存。
到最後,便只剩下枯石和雪峰,生機絕滅。
但苦海似乎已到山勢最高之處,再往南,山勢開始降低,高山草原湖泊增多,一直到烏海聚集之地。
薛仁貴抬頭看向李治,拱手道:“陛下,大非嶺往南百里之內,糧草無憂,但從百里之地開始,糧草運輸便成難點,再往上,苦海之地,糧草已經難以運送,只能依靠自身攜帶的糧食果腹。
故而糧草運輸乃是重中之重,若能有及時得到糧草供應,則大軍抵達烏海,便沒有大礙。”
李治點點頭,烏海險遠,兩百里陡峭山道,想要運輸糧草何等困難。
“此其一也。”薛仁貴面色肅然,鄭重的說道:“其二便為高原瘴,臣當年抵達大非嶺下,手下士卒倒下不足一成,其後,臣挑選精銳南上雪山,抵達苦海之時,率領士卒已有三成身體不適。
拿下烏海,三成士卒已經全部患病,剩下計程車卒也開始身體不適,故而臣在堅守烏海一段時間之後主動後撤。”
薛仁貴沉沉低頭,說道:“若高原瘴不解決,則烏海永遠無法堅守,貞觀年間亦是因此,最終被迫放棄。”
糧草,高原瘴。
李治忍不住的深吸一口氣,然後轉頭看向劉審禮,沉聲問道:“劉卿,你有何看法?”
“陛下。”劉審禮站了出來,拱手道:“糧草之事,今冬開始修建的水車可以解決一部分,至於其他不足,臣建議繼續向烏海之南行進,掠奪當地部族牛羊作為補充,至於那些部眾,則遷移至昌州,充實人口。”
薛仁貴看了劉審禮一眼,似乎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斷他。
李治知道薛仁貴想要說什麼,擺擺手道:“論欽陵不會給你掠奪牛羊的機會的。”
“陛下,那就驅趕百姓,論欽陵牛羊藏的我等找不到,但未必當地人找不到。”劉審禮微微躬身,眼神肅然。
李絢眉頭一挑,劉審禮這番話他怎麼有些熟悉。
對了,這不就是霍去病就食於敵的策略嗎?
不管當地百姓死活,肆意殺戮掠奪,從而獲得生存根基。
只不過劉審禮話說的比較隱晦。
搶劫了當地百姓,然後將他們從高原趕下去,趕到昌州,至於這條路上有多少人能活下去,他們不管。
甚至可能這些會全部死光。
“可以暫時立足,但對長久有害。”李治直接就看出來這種方法的劣勢。
他要的是治理烏海,而不是毀了烏海,不然他用李絢的方法更加直接。
“陛下所言有理,但長期,只要立足,後勤糧草便可透過水車拖拉,源源不斷的運送上來。”劉審禮再度拱手。
一番話,他就又將主意打到了水車糧道之上。
“還有高原瘴。”劉審禮目光掃了李絢一眼,說道:“高原瘴多年以來已漸有醫治之法,想來南昌王能解決。”
一瞬間,所有人都目光全部落在了李絢身上。
李絢神色平靜,躬身站立,彷彿沒有察覺到其他人重視的目光。
李治微微笑笑,最後看向李絢,說道:“南昌王,你說說,水車運輸和高原瘴能解決烏海難題嗎?別忘了烏海一旦拿下,將歸你昌州治理,你有不可推卸之責。”
李絢頓時就感到一陣牙疼,好嘛,都成了他的事了。
深吸一口氣,李絢向左站出,然後拱手說道:“陛下,水車之事,可解暫憂,但無法解決永患;高原瘴反而容易,無非就是挑選而已,在大軍登入烏海之前,提前選出不被高原瘴影響計程車卒便可。”
“如何做?”薛仁貴已經忍不住開口。
一瞬間,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的看向李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