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星輝映照著湖水。

白南妤美人魚般躍入湖中,白皙的身段宛若和湖水相融,消失了一般。

不遠處的熊三悶頭吃果子,腮幫鼓鼓,偶爾警覺的掃一眼周邊,像一隻胖鼴鼠。

她在很稱職的擔當瞭望哨的職責,畢竟吃了人家的東西,要負責任。

熊三對湖裡的白南妤視若無睹,偶爾才瞥一眼,神色居然還有點鄙夷。

這女人長得真累贅,圓鼓鼓的,比自己的壯實差遠了。

白南妤洗了好一會兒,才從水裡出來,運功蒸乾身上的水漬。

她從隨身的一件存物法器裡取出新的衣裙換上,遮蓋了魅惑無雙的身段。又將髮絲隨手挽在腦後,用一根木簪穿過。

“走啊。”白南妤輕聲對熊三道。

熊三瞅瞅清澈如鏡,倒映著星空的湖面,沒動地方。

白南妤眨巴著眸子,若有所悟:“你也想洗?”

熊三也是個愛乾淨的姑娘,憨憨地點點頭。

白南妤道:“那你去吧,我幫你看著,等伱洗完我們一起回去。”

熊三有些扭捏:“可我沒有果子給你,讓你幫我放哨。”

白南妤失笑:“我不要你的果子,去吧。”

“好嘞。”

熊三放心了,大大方方的脫掉衣服,露出一身常年拿石鎖當草梗扔來扔去鍛煉出來的腱子肉,這壯碩。

她撲通一聲跳水裡,濺起至少丈許高的水花:“舒坦!”

白南妤在沙丘上席地而坐,脫了鞋襪,露出白淨的腳丫。沙礫與小巧的雙足接觸,顆粒不沾,絲滑如錦緞。

白南妤和熊三洗完回營,看見霍去病的中軍大帳仍亮著燈火。

營外禁軍佇立,縱在深夜,仍有一股兵營特有的肅殺,絲毫不見懈怠。

“你和公子認識很多年了?”白南妤問熊三。

熊三昂了一聲,理所當然道:“我小時候的家…被匈奴毀了。大將軍路過救了我。其他不太記得了,反正和公子從小認識。”

“公子小時候什麼樣?”白南妤好奇道。

“吃飯,睡覺,和我一樣。”

熊三努力想了想:“還有研究兵事。”

白南妤愣了下:“其他呢,公子就沒什麼愛好?”

“蒐集兵書吧,可能,我沒太注意。”

熊三瞅瞅白南妤:“你想了解公子對不對,還問他有什麼愛好。公主叮囑我說,別人要是打聽公子的事不能隨便告訴,還讓我跟她彙報。”

白南妤又愣了下,抬手從存物的口袋裡取出一把果子。

熊三很嫻熟的接過去:“你不想讓我告訴公主?這些可不夠。”

白南妤無奈道:“只有這些了,明日再給你些。”

熊三:“明日不用給了,但你剛才給我放哨,該給你的果子就算抵消了。公子說過,永遠不要欠別人的人情,我這可就算還完了,咱倆兩清。

我回去睡了。”

白南妤應了,也回了自己的營帳。

她一走,熊三立馬眉開眼笑:“公主才沒叮囑過,這白南妤傻乎乎的。不這麼說,我哪有果子給你,自己都留著吃了。”

熊三感覺自己很聰明。

白南妤回到帳內也笑了笑:“侯爺這丫頭看似憨厚……”

霍去病的帳幕內,軍陣交疊,覆蓋著周圍。

承襲自黃帝的兵術形成的龍足,緩緩從陣紋裡再次探出。

與此同時,他背後的影子似也有異常律動,要分化出陰身。

上次突破四境兵權謀,天地交感,涿鹿之戰的古戰場浮現。

霍去病得到的兵權兵術,不止是黃帝的厚土衍兵術,還有蚩尤的九黎兵權。

雖然都不完整,但威力驚人。

此時霍去病身後的影子裡,氣息律動,便是一部分九黎兵權的作用。

那影子裡,有個頭頂帶著兩支彎角的陰影,脫離欲出。

蚩尤的九黎兵權,和霍去病的陰身相合,體外彷彿燃燒著一層黑色的氤氳氣機,如火焰熊熊,傳遞出桀驁狂暴的波動。

霍去病徐徐吐納,本準備順便修行下九黎兵權。

但他心頭忽然升起另一種感應。

那感應是人在匈奴王庭的維娜送來的神念傳訊:大薩滿已死,伊稚斜正在尋找新的薩滿傳承者,而匈奴各部人馬正匯聚王庭。

大薩滿是薩滿之神在人間的化身。

其身死,對匈奴來說是大喪。

所有信奉薩滿的匈奴部落,都會匯聚到王庭。

營帳內,九黎兵術緩緩消融在身後的暗影裡,不見了蹤跡。

霍去病收回修行,單手撐在面前的矮席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匈奴各部匯聚,看來確實沒機會再次奔襲匈奴王庭。

次日上午。

霍去病親自統兵出玉門往西南向行進,來到樓蘭國都所在地。

樓蘭國主披頭散髮,被漢軍押出來,狼狽不堪。

他沒想到匈奴會兵敗如山倒,樓蘭亡國在即。

他被壓跪在地上,驚懼,悔恨等情緒交織,身體止不住的顫慄發抖。

“饒命……”

漢軍行刑的劊子手,一刀砍下,人頭飛起。

龜茲,姑墨等國主都隨之過來,皆露出痛快之色。

樓蘭依仗匈奴,盤剝西域各國多年。親眼見到樓蘭國主死在眼前,各國之人無不覺得大快人心,惡貫滿盈的樓蘭國主終於伏法。

霍去病旋即宣佈,削樓蘭國號。

原樓蘭降兵,俘虜,會送往漢境,服苦役。包括蒲類亦是相同的處理手段。

霍去病話落,好似口含天憲,樓蘭的國運徹底崩塌。

其主要的一股國運洪流得天地之力運轉,會被漢所承接。

還有部分國運,因為國主被殺,國祚中斷,在歸於天地之前,被霍去病催動社稷圖吸收。

不過想要引出的那些外來人,並未出現。

“來人。”

霍去病道:“往烏孫等西域幾國送信,叫他們擇日去長安面聖,歸附我大漢。”

自有人去傳令。

去烏孫等國傳訊,一來一去,至少要二十餘日。

而皇帝已讓人送來急詔,召霍去病回長安。

諸多西域國主稍作準備,也將去長安面聖。

“公孫將軍,陛下招我回長安。大營就由你和章太守聯袂駐防,軍事以公孫將軍主理,餘事則由章太守主持。

我統兵四萬歸朝,留叄萬軍鎮守西域。”

霍去病招來剛從西關趕來的太守章軍,還有公孫敖:“李敢會留下聽用。”

公孫敖問道:“西域諸事,可有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西域以烏孫,龜茲,焉耆,姑墨,于闐,疏勒,彌國等六七個國家,較為強盛。

而越強的國家越不想放棄到手的權力。

我們雖擊潰匈奴,但除了龜茲、姑墨,其他幾國單憑擊敗匈奴,還不足以讓他們自願入我大漢。”

霍去病娓娓道:“包括龜茲,姑墨當前也只願為屬國。

他們表面答應去長安面聖,實則推諉拖延必不會少,都有觀望之心,等著看我大漢怎麼辦。

絕不會輕易服從我們的排程。”

公孫敖若有所悟:“所以郎中令準備先禮後兵?

讓人去傳信給烏孫等國,叫他們入長安面聖,是在試探他們的態度。”

“他們若知進退,主動來朝,免得刀兵相見最好。”霍去病平靜道。

他在五月九日,啟程離開玉門,東歸還朝。

這次歸朝的人規模極其壯觀。

按後世記載,渾邪部歸附大漢的人數,有數萬眾。

這些人不會都去長安,但陸陸續續有兩萬人需遷移到漢地居住,以表示渾邪對漢的忠誠,相當於抵押的人質。

此外還有橫掃西匈奴各部捕獲的俘虜。

雖然之前已送了好幾撥回長安,但霍去病動身,隨行者最多,仍有數萬人。

一路浩浩蕩蕩,綿延數里的往長安去。

不過霍去病在啟程後,就不見了蹤跡。

回長安的四萬精銳,亦有半數沒有隨隊而行,和霍去病一起不知去向。

匈奴王庭。

各部聞大薩滿之死,潮水般聚集到烏蘭巴托。

從烏蘭巴托的高地下望,打著部落大旗的各部,宛若溪流匯海,從草原各地而來。

五月的草原,綠意初綻,草木隨風如汪洋起伏,波瀾壯闊。

聚集的各部,以烏蘭巴托王庭為中心,往外紮營而居,連綿的帳幕大頂,一眼無邊。

大薩滿的死,讓匈奴各部哀慼的同時,也讓他們空前團結。

各部齊聚的盛況,即便在匈奴當年統一大草原,讓萬部來朝的時期,都不多見。

眼前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讓伊稚斜沉入谷底的心又重新活躍起來。

匈奴征伐天下的底氣仍在!

“漢將霍去病啟程離開西域,回返長安?”

伊稚斜聲音雄渾,負手站在烏蘭巴托之巔,問前來告知訊息的匈奴兵。

匈奴控制西域多年,雖被漢軍擊潰,但一些殘留的佈置並未全被撲滅,眼線仍在。

漢軍撤出西域,有匈奴在西域的佈置,透過秘密途徑,將訊息傳回王庭。

而在收到訊息的同時,伊稚斜憑大薩滿留下的器物,還意外收到了不見蹤跡的苣都的傳訊:

“此時出兵奔襲西域,漢軍必疏於防備!

我天魂部有一支兵馬,攜帶糧草,一直蟄伏在王庭和西匈奴之間的草原上,已進入戰備狀態,他們會去奔襲西域的留守漢軍。”

這條訊息,讓伊稚斜心頭大振。

各部匯聚的鼎盛景象,本已叫他心裡有些波瀾。

苣都竟還有隱藏安排。

細想想,又覺得苣都早有安排才是合理的。

天魂部共有三萬精銳,而大薩滿和攣鞮谷之前率領的人,參與西北之戰,是王庭和天魂部相合,各自一半一半,一共才兩萬六千人。

苣都手裡的天魂部,大半人馬不知去向。

伊稚斜之前還以為苣都出人不出力,暗中留有餘力。

此刻方知苣都另有隱藏安排,用力並未用盡。

如此才不負其匈奴神將的算計。

而苣都隱藏的天魂部兵馬,所攜糧草軍備,都是他從極北之地打下的土地上獲取,自給自足,所以伊稚斜之前也不知這支兵馬去向,完全繞過了匈奴王庭。

漢人更不可能想到,苣都會在這時候,安排人馬去閃擊西域……

伊稚斜念頭一動,立即傳令讓人過來,著王帳兵馬出動,目的是隨酋塗王,趁機去西匈奴,將其潰敗後,準備轉入中軍王庭的人口,部落,牧馬牛羊,全都接過來。

打仗打的就是人口,資源。

西匈奴落敗,各大部落被霍去病橫掃,但仍有不少部落得以倖免。

這些部落有很大一部分要併入匈奴中軍帳下,伊稚斜盯得很緊,這將填充壯大他的王庭中軍。

五月,草長鶯飛。

伊稚斜派出的部眾,只需帶上少部分糧草,就能迅速調動出征。

一日後,便陸陸續續有隊伍從匈奴王帳出發,去西匈奴接收人口。

酋塗王亦隨行迴歸西匈奴。

苣都隱藏的那路天魂部人馬,亦從蟄伏地點,往西南向的西域行進,準備洗刷匈奴在西域被擊潰的恥辱。

這確實是個好時機。

漢舉國歡慶的時候,天魂部完全隱跡,不僅漢人想不到,連伊稚斜事先都不知道。

苣都的出兵,令伊稚斜非常振奮,並熱切期盼。

……

西匈奴,從五月中開始,被漢軍擊潰的部落在王庭中軍兩支萬人隊,由大將攣鞮谷的帶領護持下,開始往匈奴王庭所在的中央區域遷移。

五月十六號,夜色初降。

這支遷移的龐大隊伍,在草原上安營紮寨。

整個隊伍綿延漫長,牽牛趕馬。

西匈奴最後的元氣都在這,足有十幾萬人。

而後續還會有更多人口,陸續遷移去往王庭下轄。

酋塗王、攣鞮谷,天魂部大將封惕,都隨隊而行,正在帳內商談後續的遷移問題。

因為被漢軍擊潰了西匈奴主力,自保成問題,所以遷移的各部之多,幾乎清空了西匈奴各部。

某種意義上,這是一比巨大的財富。

所以伊稚斜才急於讓攣鞮谷,封惕親自出馬,統兵護送,非常重視。

但就在這天夜晚。

攣鞮谷,酋塗王,封惕忽然聽到一聲巨響。

營地沙飛石走,像是突然遭到了一場風暴的衝擊!

營內響起遇襲的號角聲,召集各部迎戰。

漢軍來襲!

漢軍居然在這個時候來襲?

是霍去病的人馬?

酋塗王,攣鞮谷等人瞬間被寒意浸透全身!

怎麼會?

在西北打過匈奴後,霍去病一直都在關注雙方形勢。不論是白南妤看見他在地勢圖上,標註出再次奔襲匈奴王庭的路線,還是維娜傳遞的訊息,都可見霍去病的視線,一直在匈奴身上。

他從開戰之初的目標,就是徹底打垮西匈奴,不給其保留力量喘息的機會。

接皇帝命令,霍去病看似奉詔回長安。

伊稚斜得知漢軍撤出,立即蠢蠢欲動,想接收西匈奴剩餘的部落人口和財物,全力補充王庭。

霍去病遂在回長安的半路,抽調部眾,突然殺過來。

要知道這麼大規模的遷移,是不可能保持行蹤完全隱秘的,所以被早就在關注他們動向的霍去病找到,順理成章。

……

天魂部的兵馬想奇襲西域留守漢軍,由北往西南去,同樣在這天晚上,與一支漢軍狹路相逢。

阻擊他們的卻是被匈奴人在此戰當中,因霍去病鋒芒太盛,而有些忽略的衛青。

衛青的大戰略視角,半點不在霍去病之下,甚至在其之上。

所以天魂部的人馬奔襲,被衛青看穿,毫不稀奇。

其行徑路線無法準確判斷,但衛青帶兵從南往西北,正好能成為攔路虎。

他在周邊佈下暗哨,等這支想奔襲漢軍的天魂部人馬,已經好幾天了。

這是一場硬仗,也是甥舅二人的一次隔空配合。

兩人事前都沒溝透過,卻能彼此信任倚重,猜到對方必可看破匈奴人不甘落敗的心思。只有打完這一場,才能真正吃下西域。

西北形勢才會真正的相對穩定。

這是甥舅二人,遠隔千里的配合。

霍去病負責徹底扼殺西匈奴最後的一點希望,主動出擊!

衛青則負責截擊天魂部,防備其奔襲漢軍。

兩者協同,是為大漢雙璧。

Ps:要是沒有這最後一戰,少了衛青的作用,匈奴大將苣都的算計也不夠。有了這一戰,河西之戰才算圓滿,吞下西域會更合理。

看見有書友說打大薩滿那波寫的簡略,原因就是整個戰役過程的節奏。

之前打前軍後軍,寫了過程,大薩滿那一戰都被算準了,要是再詳寫,和後邊這一戰就沒法接了,會變成連篇戰爭,太漫長,看多了膩。現在則是中間有個緩衝調整,再打最後一戰。

想一下,這波打完,匈奴會被徹底掏空,半壁隕落,霍去病回長安是什麼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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