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碼頭一百米的倉庫,這裡面擺放著一桶桶橡膠。

原型的木桶就好像柱子一樣,自下而上,十二米高的天花板都快能碰到頂了。

而在一群動物的聚集中,一身純白色毛髮,穿著一件揹帶褲的北極熊皺著眉頭。

三兩下便從動物中扒開了一道寬闊的通道,深棕色的獸瞳看向現場自己比較熟悉的那頭犀牛:

“歐尼,這怎麼回事?”

在看到貝爾的那一刻,宛如找到了救星,歐尼連忙喊道:

“貝爾,你來了。”

而在另一邊,隨著越走越近,空氣中的血腥味逐漸變的濃郁起來。

同時貝爾也看清了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個有著黑白條紋的斑馬,穿著一件棕色的揹帶褲。

腳上是一雙半舊的鞋子。

從款式看,對方應該有過一份比較體面的工作。

大概四五年前,貝爾見過同款的一雙鞋子,價格是188美金。

188美金的一雙鞋子,即便放在二十一世紀,都屬於中高階的價格。

更別說這是一百年前的上世紀二十年代。

但沒意義,因為這傢伙要死了。

地面上趴著的這隻斑馬,他粗壯的黑白條紋脖子以一個令人牙酸的姿勢折斷。

腦袋被壓在沉重的橡木桶下面,黑紅色的粘稠鮮血在地面上蔓延。

因為鐵離子是紅細胞組成的物質之一,所以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類似鐵鏽的臭味。

旁邊有一隻穿著坎肩背心,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下半身是一條破洞牛仔褲的角馬。

他看著躺在地上面,時不時身體抽搐一下的斑馬,漆黑色的眼睛充滿了驚恐,顫顫巍巍的說道:

“馬迪太累了,橡木桶很滑,他沒抓住,然後就……”

貝爾沒理會角馬的說辭,他看了一下倉庫的情況。

在確定不是謀殺之後,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兩天前,在這些動物來到倉庫的那一刻?

貝爾就知道一定會有這樣一天。

大型貨船的裝卸工作不是一般動物能承受的。

事實上,即便是體重一點五噸以上,有著一身健美冠軍身材,身高可以達到兩米八的北美野牛。

這份工作依然是不小的挑戰!

斑馬?野鹿?

貝爾不知道這些傢伙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要知道大型貨船的裝卸任務,他們這些裝卸工對標的可是鋼鐵巨獸!

像斑馬,角馬,野鹿這些動物,他們的目標應該是中小型貨船,而不是這種起步三百公斤以上的大型貨船。

所以對於眼前這頭斑馬的死亡,貝爾並不感到意外,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才兩天時間便死了一個。

隨著一聲嘆息,北極熊看著周圍這些動物:

“你們誰和他的關係比較好?”

人群中,犀牛歐尼抬起頭,他的情緒十分低落:

“我,貝爾,馬迪的兒子和我的兒子都在伍茲小學上學,是同一個班級,我們之前見過,他就住在我隔壁的那條街,馬迪是一個很好的……”

看著喋喋不休,不斷重複著的犀牛歐尼,貝爾搖搖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他已經沒救了。”

犀牛抬頭看著貝爾,黑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掙扎:

“真就一點機會也沒有。”

北極熊搖頭,給了對方一個無奈的表情,遺憾的看著這隻斑馬:

“他的脖子被砸斷,就算送到醫院,也不一定能救活,而且老萊西是一個吝嗇的傢伙,他不會支付這筆錢。”

話音落下,犀牛歐尼掩面哭泣:

“現在怎麼辦?馬迪去年剛貸款買了房子,他的孩子馬上就要開學了,馬迪太太在洗衣房工作,她的這點錢根本就不夠生活,我應該怎麼跟她說,這太令人絕望了。”

如何形容1924年的人?

身處一百年後的孩子,在他們眼裡這是美國的黃金年代,科技發展迅速。

但對於絕大多數非白人的美國移民來說,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簡直就是災難。

比如一百年後一部叫做綠皮書的公路片,講的是一個白人司機,帶著一個黑人古代音樂鋼琴家去美國南方舉行巡演的故事。

其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橋段,就是黑人出行需要帶著一本綠皮書!

要知道,這一時期,已經是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

紐約這座城市很寬容,但這份寬容的背後不是種族與種族之間沒有隔閡。

而是有一種超越種族的力量,強行壓制了種族歧視的問題,而這股可怕的力量叫做資本!

資本的眼裡,沒有白人黑人動物人之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只有一點——錢!

犀牛歐尼口中的絕望是什麼?

是這個叫做馬迪的斑馬死掉之後,剛剛購買的房子會因為無法按時交付貸款,從而被銀行收走。

失去了丈夫這份穩定的工作來源,妻子微薄的薪水很難撫育孩子。

最好的選擇是帶著孩子離開紐約。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比較殘酷,就是拋棄無法提供收益的孩子,另謀生路。

事實上,這不單單是馬迪的問題,在場的大多動物人都面臨同樣的問題。

這是普遍的社會問題,在資本面前,所有人都一樣。

北極熊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對方,他只能拍了拍犀牛的肩膀:

“馬迪是臨時工,他沒有保險,就算死了,老萊西也不會支付一分錢,但我會跟他談談。”

在貝爾表示自己願意幫斑馬的時候,歐尼感動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貝爾,謝謝你。”

北極熊擺擺手,他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提醒了對方一句:

“別抱太大希望,我最多能保證1200美金。”

一千兩百美金是一筆很大的錢,但相較於一條命?

這筆錢又顯得如此廉價。

看著地面上已經停止抽搐,碎裂的腦殼依舊被橡膠桶壓在下面。

此刻粘稠的血漿已經不再流淌,代表著這隻叫做馬迪的斑馬徹底死亡,一股壓抑的絕望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明明死的是馬迪。

但在大部分人眼裡看到的卻是自己。

兔死狐悲,雖然今天死的是馬迪而不是自己。

但本質上,大家又有什麼區別呢?

下午三點,紐約港的一處辦公室,昂貴的葡萄酒倒在地上,鮮紅的酒液浸透了羊毛地毯。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女士香水,尼古丁等味道,這是一種吸上一口,便能感受到奢侈糜爛的氣息。

黑亮色的漆皮,一隻紅底高跟鞋擺在桌上。

年近六十的老萊西急促的喘息著,滿臉皺紋的老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紅色,眼睛裡充斥著血絲,隨著房間的升溫,老萊西扯開領帶。

他的面前是一隻誘人的蛋糕。

白皙的奶油,點綴著火紅色的櫻桃,空氣中瀰漫著年輕的味道。

老萊西很瘦,就好像一頭飢餓,骨瘦嶙峋的老狗,貪婪的撕咬著眼前這個誘人的蛋糕。

奶油的黏膩和絲滑,滿是皺紋的臉上病態的陶醉,他的手臂青筋暴跳,呼吸越來越急促,房間內的溫度越來越高,如試管內即將加溫到沸騰的H2O。

就在老萊西亢奮,整個人即將戰慄的那一刻。

辦公室外,伴隨著一陣敲門聲,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老萊西,給你一分鐘時間,把褲子穿上,我們需要談談。”

老萊西:“……”

片刻後,辦公室外,隨著嘴角微微翹起,北極熊聽到了老萊西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謝特,殺了你,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