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新雨的家不大,80來平,兩室一廳。蘇陽蘇燦十歲以前,一架高低床,睡在小房間。後來,孩子們長大了,姐弟倆睡在一起不方便,於是,蘇立銘帶著蘇燦睡,蘇陽跟著媽媽睡。

這麼一算,在離婚之前,他們已正式分居三年多。

谷新雨嚇一跳,怎麼想到這個上面去了?

“進來,家裡小,東西也都舊了,估計還沒有你的宿舍敞亮呢!”谷新雨抱歉地說。

何映山站在門口,望著屋裡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的東西,沒有跨進腳來。

“哦,我忘記拿拖鞋了。要不就穿蘇燦的吧。”谷新雨忙蹲下身,從鞋櫃裡找拖鞋。

“姐,這才是家的味道啊,東西那麼多,什麼都觸手可及,密實而溫暖,我真喜歡。”何映山換上拖鞋,溜達了一圈,悠悠地說。

真是各花入各眼,谷新雨做夢都想把房子換了呢!

“就這房子?還家的味道?我都住膩了,快二十年了。”谷新雨一邊說,一邊進了廚房。

“我們以前的家也差不多是這個格局,客廳在北面,兩間朝南的房間一大一小。廚房倒是不小,可以放一張小圓桌,我每天早上在那兒吃了早飯去上學。我吃早飯的時候,我媽幫我的水壺灌水,放午餐盒子。”何映山陷入了回憶。

“現在,這裡是青州的貧民窟,我們醫院也就我住這兒,大部分人都移往湖區了。”谷新雨一邊說著,菜也就一個個端上來了。

一雙兒女把她變成了一個特級廚師,拿捏何映山這樣的長期食堂分子,谷新雨還是毫無壓力。

果然,何映山對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嘖嘖稱奇。

“姐,你會變魔術啊!”

“說得對,不過,這魔術可不是一蹴而就,過程很磨人。”

“這菜,必須得喝點小酒啊!”何映山一臉孩子氣的垂涎欲滴,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他的眼睛不大,但是清晰的雙眼皮,谷新雨不知道從哪聽說,長著這種眼睛的男人一般都是溫和善良的。

唉,得趕緊幫他介紹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人,還是得成雙成對地過日子。

谷新雨這一愣神,桌上的菜已下去了一小半。

“我是不是太能吃了?”何映山不好意思地放慢了筷子,“和家裡的飯菜相比,食堂的真的味同嚼蠟,不是,像嚼塑膠。”

“那,往後節假日啥的,你經常來家裡吃飯,女朋友也可以帶來,孩子們住校,我反正也沒啥大事。”一般37歲的男人,都能吃上家裡的飯菜了,眼前狼吞虎嚥的何映山讓谷新雨有點母性氾濫。

“這是一個有效要約,也就是合同,不可以隨便取消。”何映山立馬響應。

“孩子們回來也可以,他們快中考了吧,我可以免費幫他們輔導功課,換取美食。”他又加了一句。

“蘇陽功課不錯。蘇燦數理化好,英語就差一點,小子嘛,懂事晚一點。”提起一雙兒女,谷新雨還是驕傲的。

“蘇燦英語不好?找我呀,如假包換的假洋鬼子在這呢!”何映山熱心地說。

“好,那先謝謝你,何博士。”谷新雨舉了舉手上的可樂杯。

“姐,你能不能別叫我何博士了?叫我老弟,老何,映山,都可以。何博士三字太冷冰冰。”

“那行,老弟,幹一個!”谷新雨舉起可樂杯。

“我想喝酒,我可以叫代駕。”何映山的語氣裡有點像撒嬌。

谷新雨忙說:“下次吧,等蘇陽他們回來一起,更熱鬧。”

送何映山出小區時,經過一樓的弄堂,何映山突然站住了。

“姐,這個也太危險了!”他指了指一樓的一個空調外機。

對,這個外機已經這樣搖搖欲墜很多年,滿身鏽斑,開機時轟鳴聲彷彿拖拉機,但估計還能用,鄰居就沒有換掉。

住在這個小區的,經濟條件都一般往下,能將就就將就。

看著何映山小心翼翼地側身到一邊去,谷新雨笑笑。

“姐,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往這條路上走了,走那邊,寧可繞一點遠。”他關照道。

這是離小區出口最近的一條弄堂,谷新雨和蘇立銘一起走過無數次,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關照,人與人真是不一樣,單憑這份周到細緻,何映山一定是個好醫生。

“姐,國慶節時我再來。”何映山自說自話地留下約定,車子轟一聲就開遠了。

收拾了廚房,關了燈,谷新雨在餐桌邊坐了一會。

城市的夜,再深也不會全黑,遠遠近近的燈火,投過來一束束光亮,像一艘搖晃在大海上的巨輪。

這張小小的餐桌上,已經很久沒有兩個人坐著,面對面的吃飯了。

孩子不回家,谷新雨也就將就著從食堂帶點吃的,廚房很久不開伙,有點冷清,今天做了那麼多菜,空氣中就有點不一樣的味道,也許,這就是何映山說的煙火氣吧。

第二天一早,辦公桌上放著一分肯德基早餐。

“姐,我幫你帶的。”小彩蝶般的何旭飛過來。

“幹嘛對我這麼好?因為何博士?”

“姐,別說得那麼直白嘛,我有沒有機會?”

“當然,我都覺得何博士配不上你呢!他太老了。”谷新雨幽默地說。

“可人家是博士啊,又是海歸,年輕的血液病專家,是醫院最近的紅人,男人嘛,我就喜歡成熟的,大叔最帥啦。”何旭一臉的光明磊落。

谷新雨很讚賞,明確無誤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人,並努力追求,多好!

相差十歲左右,也不是太過分吧,反正男人都愛年輕的,何旭又喜歡大叔範,完美。

“24歲?斷奶了沒有啊,不行不行,我不喜歡小孩子,能煩死人。”

沒想到,何映山一票否決。

還有男人嫌物件太年輕的,真是活久見。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太老了沒有自信啊?”氣得谷新雨口不擇言。

其實,部門裡的三個女生,她本來就最屬意何旭,年輕漂亮家境好,關鍵還姓何。

“那另外兩個呢?三十出頭是不是太老?另一個年貌相當,就是不是青州人,你們兩個外地的,到時候有了孩子會很辛苦的。”谷新雨一股子姐姐味,經過了半輩子酸甜苦辣的她本能地考慮到這些問題。

“姐,我不想這樣。我說不上來,但我想自己去經歷,去感覺,被觸動,對,就是這樣子。”何映山打斷了谷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