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湯壽德休沐,阿Q被他招來,果然就是大通學堂尋人這件事。

湯壽德拿來了一張湯小曼照片,十幾歲的小姑娘,長得很像後世影星趙麗穎。

阿Q心裡想,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麼這麼決絕地混革命黨?

湯壽德以為阿Q驚呆了美色,得意道:“怎麼樣,我這妹妹?多少有錢公子少爺我都不許,我就看好你阿Q!你幫我救出妹子來,你就是我親妹夫!”

阿Q一副豬哥模樣,吧嗒著嘴巴道:“妹妹真漂亮!可是,德哥,革命黨要殺人的。”

湯壽德不豫,道:“又要吃豬肉,又不掏錢,世上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再說也不至於就讓你送命罷。”

阿Q哪裡肯,說:“我聽說革命黨最厲害,洋槍洋炮,炸彈不要錢,大通後面的河灘上,每天洋槍啪啪響!我害怕!”

好話歹話一籮筐,阿Q就是不鬆口。

湯壽德沒了耐性,娥子緊張的直擰衣角。

阿Q忽然道:“我想到個主意,又能辦德哥的事,又能保命!”

湯壽德問什麼主意?

阿Q道:“入警!德哥你想啊,革命黨不怕捏死一個小螞蟻,卻不敢殺死一個差人,除非他們真正扯旗造反!只要我入了警,他們為不起嫌疑,就得保證我的安全,至少不能讓我死在學堂裡。”

湯壽德鄙夷道:“荒唐!巡警死是不會死,可是我去了幾回,人都找不見,有用嗎?”

阿Q道:“德哥,我便衣去!沒被發現,我就偷偷把人弄出來;要是被發現了,再亮身份也不遲。”

娥子聽了,讚道:“好主意!”

湯壽德瞪她一眼,娥子慌忙閉了嘴。

湯壽德思考了一會,道:“理是這個理。可是,入警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他就說了當今的巡警管理,招聘過考,編制定員,不是隨便可以進人。

阿Q道:“難道不要派臥底,大通學堂那樣地方?”

湯壽德搖頭:“那是快班的事,大案重案歸他們。巡警管市面,打架鬥毆,小偷小摸,吵架相罵,衣衫不整,市容市貌,防火防盜,雞零狗碎才是巡警。”

巡警事業是在三班六房的基礎上,為了社會文明而起的,現在還遠遠沒有取代傳統衙役體系,二者之間是合作互補又競爭內鬥的關係。

比如湯壽德捏著娥子父親的案子不發,既是為了勒索好處自己掙得更多,也因為案子報上去也是落在快班手上,巡警連湯都喝不著。

大變革的年代這種事很常見。

阿Q慫恿道:“德哥,巡警縮手縮腳,不做點大事,怎麼在大老爺們面前露臉?”

湯壽德深有同感。

他一個巡長,走在街面上還不如一個普通衙役有面子,他也是憋屈很久了。

湯壽德心裡想,不如去跟局長面前提一嘴,成了他有功勞,不成也沒有損失,也好斷了阿Q的藉口。

紹興山陰巡警局局長載怡,從八品,畢業於日本國立警政大學,時年二十有二。

她是滿清皇族出身,政治改良派,家人都在上海,她和貴福有親戚關係。

載怡孑然一身,平時也沒有什麼玩樂愛好,一定要說愛好,那就是逛街,不,巡街。

她槍法好,武藝高強,留日學生中就她和王金髮畢業成績體育科(騎射)全校第一名。

王金髮讀的體育學校,和秋瑾同班。

秋瑾就是秋閨瑾。

休沐日找領導哪裡去?

山陰巡警都知道,去街頭。

湯壽德阿Q二人出了蕭山街,過界橋,過山陰大街,在最熱鬧的府山橫街古軒亭口廣場找到載怡。

古軒亭口阿Q記得,歷史上秋瑾在此地斬首。

風雨亭?

就在三岔路口。

三個潑皮跪在亭子裡,載怡正在審案。

黃銅偽金案。

載怡一身警常服,身姿窈窕,格外迷人。

黃銅和黃金外觀相似,但區別還是明顯的,載怡專業精深,一眼就識破騙局,而衣冠楚楚的三個騙子則無論載怡怎麼說,一口咬死就是真金。

不咬死不行啊。

載怡顯然發怒了,正拿著菜刀——大概是從街邊店家借的,她總不可能手執菜刀逛街——捋起嫌犯的褲管來,拿菜刀背砸腿骨。

腿骨硬,痛神經密佈,“鏗,鏗,鏗,鏗……”,群眾聽得牙酸,嫌疑犯痛得哇哇亂叫。

阿Q忽然回味起西醫房的痛苦來,驀然生出懷疑,介娘們,會不會是故意搞我?

美女如蛇蠍,惡毒啊,你看嘛,這警花多享受,一邊敲人腿骨,一邊眯眯笑。

介娘們,怕不是個好東西?要不怎麼叫做女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