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雙知道,一山先生一輩子都是激情澎湃的,是一個充滿了幻想的革命家。

一旦他在廣州站穩腳跟,必定北伐,不把老袁滅了是不會罷休的。

可是,對於這些,劉大雙暫時還無力干涉,因為他也不知道誰對誰錯。

華夏四分五裂,風雨飄搖的,又特別的多災多難。

劉大雙現在只能是儘自己最大的力量,把東瀛幹翻了。一勞永逸,消除這個華夏身邊的禍患之一。

保安軍和東瀛軍在彰武對峙了幾天,局面有點僵持了。

武岡守成偷襲保安軍二十三旅失敗,再也不敢冒險了。

由於顧忌傷害到華夏百姓,保安軍也不敢貿然進攻。

劉大雙即惱火又無奈,只能咬著牙心裡暗罵東瀛人的無恥。

想了很久,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生產大量的氮化合物,迷暈了東瀛軍後,把百姓解救出來。

這本來是打家劫舍,特別行動的利器,現在卻要拿到戰場上用,實在是迫不得已。

又是閒得蛋疼的李鐵義走出指揮部喘口氣,貓在裡面實在是太憋屈了。

沒有仗打,整天還得防著東瀛人偷襲,日子過得難受。

如夢如幻的霧凇已經沒有多少了,偶爾一些枝頭上殘存著幾朵小冰花,依舊在陽光下閃爍著。

頭一次,李鐵義也生出了一些感慨。

這麼漂亮的樹掛,可一夜之間就毀在了東瀛人的手裡。

光禿禿的枝條在風中搖曳著,顯得特別的醜陋。

廣州城裡,看不出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的痕跡。

春節後的廣州,徐徐南風吹來,暖暖的,潮潮的。

空氣中好像都灌滿了水汽,手一捏都能出水的感覺。

這種氣候,廣州人俗稱“回南天”。

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潮溼的。

地面上、牆壁上都是溼漉漉的。

許多人家四個床腳都用磚頭或石頭墊起來,要不然木頭床都會發黴長蘑菇。

早上晨曦中,大沙頭碼頭旁邊依舊是一身短打坋,吵吵嚷嚷的碼頭工人。

酒樓裡都是熱熱鬧鬧喝早茶的人。

“一盅兩件”,這是許多人的標配。

一壺滾燙的茶水,兩份點心,大大的叉燒包,滿滿都是肉的燒賣,這是許多人喜歡的。

當然,蝦餃、拉腸、芋角、鬆糕也有不少人喜歡。

珠江邊上的一座茶樓裡,今天有點不一樣。

整個二樓都人包下了,閒雜人等不許入內。

門口、樓梯處也站著不少人,警惕地四處望著。

八點整,許多人陸陸續續上了二樓。

一個大大的包間裡,一山先生居中而坐,旁邊都是跟隨了他許多年的同盟會故舊。

名義上又是大統領了,可一山先生突然發現,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陳捷佔了總督府,太事小情的一個人說了算,連個請示都沒有。

一山先生有種被利用的感覺,什麼大統領,這不就是個擺設嘛!

人到齊了,十多個人團團坐好。

點心也一份一份上來了。

琳琅滿目,花樣繁多,一桌子都擺滿了。

“各位,今天有點空,請大家喝茶,敘敘舊!”一山先生說了開場白。

“大統領東山再起,可喜可賀!”老廖第一個舉起茶杯祝賀。

“民心所向,統領義旗一舉,應者雲集,袁黨頃刻間灰飛煙滅!”老胡也舉杯祝賀。

一時間,大家紛紛祝賀,一片喜色洋洋。

一山先生滿面紅光,不時謙遜著。

“諸位同仁,不懼生死,一心為國,這大好局面也是大家一起i奮鬥出來的!”

“統領應該儘快整合舊部,厲兵秣馬,早日北上,剿滅袁賊!”老廖喝了幾口茶,頭上微微見汗,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說道。

“是,是,廖兄所言極是,今天請大家喝茶,也是為了這些事情。”

一山先生倒沒有那麼興奮,好像還有點愁容。

一個個都是老同盟會員了,風風雨雨十幾年,都是人精了。

一山先生心裡想什麼,他們都清楚。

“黃兄,你來說幾句,打仗你可是行家。”老胡笑著捅了捅身旁的黃軫。

黃軫一直沒出聲,默默地喝茶,連點心都沒吃。

現在見到老胡問他,放下茶杯,環顧四周,正色說道:

“諸位,南粵初平,一是先生威望如日中天,人心所向。二則是袁賊日落西山,大勢已去,民心思歸。可我並不看好明日之事。”

這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黃軫說出了大家的擔憂。

“克強兄請直言,一山真心求教!”一山先生向黃軫拱拱手,態度極為恭謹。

“黃某追隨先生多年,為先生之人格感動,為先生心裡之理想激勵。大大小小起義,幾乎每年都有。可說實話,既使我們佔了南京,先生成為華夏總裁,我們還是失敗了。”

黃軫語氣沉重,臉色紅紅的。

“黃兄接著說!”老胡鼓勵道。

他知道,黃軫肚子裡一定打好了草稿,有一定的規章要說出來。

“想我冋盟會,人才濟濟,又得民心,為何總是失敗,無它,有錢無兵,手下多是烏合之眾,遇到強敵,一擊即潰。”

黃軫說完,兩個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子,震得杯碗嘩嘩亂響。

一山先生一直盯著黃軫,沒有作聲。

黃軫說的沒錯,這十幾二十年,顛沛流離,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費了偌大的力氣,推翻了清廷,結果,又是被老袁輕飄飄地把桃子摘走了。

“黃兄請直言,勿須顧忌!”一山先生又說道。

“黃某以為,我們當以請安劉大雙為師,學其治軍練兵之法,打造出一支強軍。”

“這個,這個……。”

黃軫話一出口,在座的幾個人就有點吃驚了。

靖安,在他們心中,就是遙遠的苦寒之地,蠻夷混居,人文缺失。

劉大雙,他們只知道是個毛頭小子,平時也不見有什麼大動靜。

偶爾發點狠話,兵乒乓乓地大打一通。

地盤也佔了不少,可那都是不毛之地,根本無法和江南湖廣富庶之地可比。

“諸位錯了,黃某當年去過靖安。保安軍還是個小民團,可其軍容整齊,訓練有素,已經有了鐵軍的雛形。後來劉氏又大辦軍校,廣納天下人才,終於成華夏第一強軍。只看如今便知,號稱列強的東瀛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下,大家全沉默了。

佔領了廣州城的喜悅全沒有了。

“米粒之珠,大放光芒,一介頑童,竟成巨擎!江山代代有人出,吾等老矣!”

老廖嘆口氣,一口茶喝下去,都不知道什麼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