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的正廳,特意喜慶佈置了一番,原是為了給鳳鳶接風的,可現在喜慶的佈置卻因鳳鳶的缺席而略顯尷尬。

慕修染在幾位叔伯嬸孃,眾多慕少河的夫人們,及兄弟姐妹或明或暗地投來的譏笑同情目光下緩緩走到主位旁,恭敬地嚮慕長河敬了一杯茶,才端坐在為他準備的座位上。

慕少河語氣微暗,“開席吧!”

隨著慕少河的一聲令下,下人們開始傳菜。

不過桌上佳餚雖豐盛,卻無人有心思細細品嚐,每個人的心思都各不相同。

“父親,兒子敬您。”慕修染為了緩和怪異的氣氛,看到慕少河身旁姬妾給他倒了一杯酒後,也忙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正要端起酒杯敬慕少河,冷不丁被身旁一堂兄慕辭色伸手一碰胳膊,杯中酒灑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慕辭色哎呀一聲,連連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一邊道歉,一邊拿起桌上一塊方帕給慕修染擦拭衣袖上的酒漬。

袖子被薅起來的瞬間,慕修染敏銳察覺到不對勁,“你做什麼?”他低喝道。

“看看而已,那麼小氣幹嘛?”慕辭色輕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屑,“我當鳳鳶把你娶回去只是當個擺件氣龍非墨的,不成想她還真把你給寵幸了,守宮砂都沒了。這鳳鳶癮挺大啊,看把你折騰的!”

“你閉嘴,我不准你侮辱長公主。”慕修染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閃爍著憤怒與不容侵犯的光芒。

四周的空氣彷彿凝固,所有的目光都因為他們這邊的動靜聚焦在他們二人身上,原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

“我與殿下之事,豈是你能隨意置喙的?你若有半分對殿下的不敬,我必不饒你!”慕修染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慕辭色還從未見過慕修染因為過什麼事如此憤怒失態過,聞言輕輕扯起唇角,眼中的冷笑看起來並不畏懼慕修染的威脅,“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東西,還真當自己是長公主府裡的男主人了?鳳鳶她把你放在心上了嗎?”

夠了!”慕長河終於開口,打斷了慕辭色的惡毒言語,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失望與憤怒,“今日是家宴,不是讓你們來爭吵的。辭色,你身為兄長,怎可如此口無遮攔?還有修染,我們蛟蛇一族最重輩分,你怎可這般頂撞兄長?”

“叔父,辭色知錯,不過是同堂弟開個玩笑,這便與堂弟致歉。”慕辭色假模假樣地朝慕修染行了一禮,挑釁的目光卻沒有半分認錯的意思。

“這辭色都道歉了,怎麼修染卻不向辭色道歉?莫不是他並不接受辭色的道歉,還是說他覺得他已經是長公主府的人,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慕修染緊抿著唇,胸臆間情緒翻湧。

叫他跟慕辭色這個虛偽小人道歉,他做不到。

若他侮辱的是自己,他還能忍一時意氣,可他偏偏侮辱的是殿下……

“我不道歉,慕辭色冒犯長公主,於公,他已經罪無可恕,於私,我是長公主的夫,理應維護她的尊嚴,我不覺得我有何錯之有?”慕修染的話音落下,整個正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有的驚訝於他的大膽,有的則是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好戲。

慕長河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沒想到慕修染為了維護鳳鳶,竟然不惜與家族中人撕破臉面。

他沉聲道:“修染,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慕修染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退縮,“我當然很清楚,殿下待我如至寶,我怎可讓人侮辱於她?”

“天真!”慕少河刻薄地問:“你既然說殿下待你如至寶,那你入長公主府前,為父交代你的三件事辦妥了?”

慕修染想起那三件事,沉默不語,昨晚他壓根沒有開口向殿下求那三件事,也完全不打算求。

任何讓殿下為難的事,他都不會做。

他低頭沉默的樣子,慕少河已經完全看懂了,他三連諷笑,“很好,很好,很好,為父養了個吃裡扒外,嫁了人就忘了孃家,忘記自己姓甚名誰的好兒子。”

這時,一位身著華麗衣裙的婦人站了起來,她是慕少河的妾室之一宿眠,也是慕辭色的生母,她輕啟朱唇,溫柔的嗓音似帶著幾分怒其不爭,“修染啊,修染,你未免太天真了。你真以為鳳鳶殿下看重你?她不過是把你當作她的一個玩物,用來氣氣龍非墨罷了。等她和龍非墨重歸於好,龍非墨成為她的正夫,你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還不如趁著現在鳳鳶對你有幾分興趣,趕緊為蛟蛇族謀些利益……”

宿眠還未說完,就被龍非墨嚴厲打斷,“夠了,宿姨娘。”龍非墨的聲音如寒冰般冷冽,不容置疑,“未來如何,鳳鳶殿下如何看待我,都不該由你來隨意定義和評判。你若再胡言亂語,別怪修染不敬!”

“不敬?你想怎麼個不敬法?”慕少河怒不可遏,隔空用靈力狠狠抽了慕修染一巴掌,慕修染雪白的臉頰立時出現了五個手指印。

慕少河沉著臉,復又威脅道:“若辦不好為父交代你的事,這輩子你都休想要走你母親靈位。”

“來人,帶修染少爺去祠堂,讓他在祖宗面前好好懺悔,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慕修染被兩位靈力高深的蛟蛇族長老強迫帶去了祠堂。

慕修染被扔進去跪著,隨後,祠堂大門就被從外面關上了,還加了一道靈符,防止慕修染逃出去。

半個時辰過去,一道鬼祟黑影靠近,見四下無人,伸手揭了那靈符,他透過門縫看到了慕修染跪在了祖宗牌位前。

他維持那個跪姿已經很久了,看來是長老們怕他不安分,用了咒術,讓他無法起身。

“來,慕修染,讓本少爺給你加點有趣的東西。”黑影從懷中掏出一個點漆木盒,木盒被開啟後,一隻通體漆黑的蟲子在木盒中沉睡著。

黑影對著蟲子默唸了一段咒語,蟲子幽幽轉醒,一展羽翅,搖晃著從門縫飛進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