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系統哭哭啼啼的聲音後,虞真眼前一黑,徹底進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小黑蛇靜靜的倒在碎石前被水流沖刷的淤泥中,像一截沒有生命的木頭。

時間不斷流逝。

**

十年後。

“臥槽!這條蛇真大啊!”

“是啊是啊!村裡的張四挖到它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

“他看到這蛇就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連滾帶爬的跑回了村,連鞋都跑掉了!”

“結果這蛇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它這是在冬眠?”

“不知道,你們說,大人讓我們把這蛇挖出來究竟幹什麼?”

“聽說陛下最喜歡猛獸,難道是想要把這蛇獻給陛下?”

好吵。

虞真從黑暗中醒來,耳邊全都是嘰嘰喳喳的人聲。

“獻給陛下能行嗎?大人是不是想升官想瘋了?”

“陛下……陛下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若是陛下不喜歡這蛇,大人恐怕都會掉腦袋……”

“李民!你不想要命了!陛下的事情你也敢瞎說?!”

“大人準備把蛇送上去還不是因為陛下不喜歡選秀,去年送進宮裡的秀女沒一個留下的,還有不少直接被陛下殺了餵了狗……”

“大人肯定是害怕送秀女過去觸怒了龍顏,所以才討巧的送條大蛇。”

“陛下能、能喜歡蛇?”

“聽說陛下年年都會派人去嘉林關尋蛇……”

“說是嘉林關的蛇有靈性……”

“這蛇雖然不是嘉林關的,但咱們村離嘉林關也不遠,姑且也算是嘉林關的蛇吧?”

“陛下要找的可是小蛇,這蛇這麼大……”

“管他的,咱們只要把這蛇運到皇城就好了,別的別想。”

“說得也是,左右應該不會要了咱們的命。”

“……”

什麼人?什麼大蛇?什麼陛下?

虞真迷迷糊糊的醒了一陣,又抵不住睡意,再次睡了過去。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她發現自己好像被關進了一個籠子裡,耳邊不斷傳來車輪的滾動聲。

這聲音連綿不絕的,聽得她耳朵都疼了。

昏昏沉沉中,她再次聽見了周圍人說話的聲音。

“這蛇可真能睡啊!”

“就是就是!這被挖出來到上路,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怎麼還不醒?馬上就要到皇城了。”

“要是還不醒,怎麼辦?給陛下送的蛇,不能送到眼前發現是條睡蛇吧?”

“聽大人說,若是不醒,就直接給一刀刺激刺激……”

有沒有公德心啊!

蛇招誰惹誰了!

睡覺都睡不安穩,還有人想要給蛇一刀?!

虞真驟然從睡夢中驚醒。

睜開眼睛便張大了嘴巴,想要給說這些話的人一個下馬威。

“啊!!!”

“蛇!”

“蛇!這蛇醒了!”

“天啊!它的眼睛竟然是紅色的!”

“它嘴巴好大!它想要吃人!!!”

虞真睜開眼睛便看見那些在她耳邊吵吵嚷嚷的人像看見什麼魔鬼似的,全都往四處散開。

被嚇得狠的,腳上的鞋都跑掉了。

她有那麼嚇人嗎?

她明明是條小黑蛇來著,雖然人類大多數不喜歡蛇,但也不會嚇到如此程度吧?!

還有蕭則呢?

怎麼沒有看見蕭則?

**

她為什麼會被人關在籠子裡?

還未等她從一切中清醒過來,她便發現了自己的身體好像有那麼一些不太對勁。

怎麼回事!

她怎麼一抬頭,比人都高了?!

虞真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尾巴,頓時發現了盲點!

這……這尾巴好粗啊!

尾巴在她的眼下甩了甩,“砰”的一聲打到了籠子上,激起一陣木屑。

觸感從尾巴尖傳到了她身上。

這、這是她的尾巴?!

臥槽!

她現在究竟變成什麼樣了?!

“蛇、蛇大人!”

“蛇大人,是大人說要砍你一刀,不是我!不是我!”

剛剛小聲議論著的男聲突然響起。

虞真轉頭一看,便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正跪在地上衝著她俯首帖耳的求饒。

緊接著,站在他旁邊的男人也跟著跪了下來,虞真嚴重懷疑他腳軟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我、我腳軟了!”

“這是靈蛇!它!它定然是聽到我們說要給它一刀,所以就醒了!”

“它現在還盯著我看!”

腳軟的男人跪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周圍的男人全都離她八丈遠了。

虞真:……

睡著之前她還是小可愛,怎麼一瞬間就變成大魔鬼了?

她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那個腳軟的男人。

那男人和她紅色的眼睛一對視,頓時嚇得更慘了:“別!別吃我!別吃我!”

誰要吃臭男人了!

“吵吵吵!吵什麼!?”一個士兵衝到這邊,一腳踢翻了腳軟男人。

腳軟男人被這麼一踢頓時不叫了,然後在虞真的視線下爬走了。

虞真:她真的很想照照鏡子看看她現在究竟是什麼模樣。

士兵也有些無語,要不是這些村民一路護送這條蛇,他都不稀得過來。

然後轉身一腳把還趴在地上五體投地的男人踢了起來:“沒用的東西!張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蛇被關在籠子裡,媽的全都是些軟腳蝦!”

“給老子起來!”

跪在地上的男人被這麼一踢,頓時抬起了頭。

他看了一眼士兵,又看了一眼閉著嘴巴顯得有些懶洋洋的蛇,頓時明白自己是安全的。

“太、太嚇人了。”

“軍、軍爺,小的實在是被這蛇突然醒過來嚇住了!”

這人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腳有些抖的站在了士兵身後。

士兵嗤笑一聲:“沒見過市面的東西,都到皇城腳下了還顯得像個土包子似的。”

他看了一眼木籠裡盤起身體的大黑蛇。

這蛇確實有些大,腰身有海碗粗,因為盤起來了,不知道到底有多長,但應該不小。

最為奇特的是它有一雙不多見的紅眼睛,像紅色的瑪瑙、石榴的籽,透著靈動的光彩。

現在陽光正好,太陽照在它身上,讓它黑色的鱗片反射出粼粼的光芒,甚至還能看見一些彩色的光,就像是黑色蝴蝶翅膀上的彩光一般,好看得很。

這確實是一條不多見的大蛇,也是一條漂亮的蛇。

比起秀女,恐怕這條蛇還真的能入了陛下的眼。

畢竟整個盛朝人都知道,陛下最喜歡的便是猛獸,這黑蛇也算得上是猛獸了,更何況陛下還總想要在嘉林關找條小黑蛇……

這蛇雖然不小,但、但也夠黑啊。

虞真被關在籠子裡也沒法動,她還有些震驚於自己現在的體型。

但卻也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系統,你給我出來!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變得這麼大了!]

系統訕訕一笑:[宿主還記得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昏迷之前?

她只記得自己被水沖走了,最後聽到的聲音是什麼修復身體……

[這就是我身體修復好了的結果?]

[直接變成了盛朝版的納吉尼?](注:納吉尼——《哈利·波特》伏地魔的寵物)

系統:[也不能說宿主是納吉尼,宿主比它漂亮比它大!]

虞真:[我變醜了!]

虞真:[為什麼我變得這麼大了?]

系統小心翼翼的說:[宿主受傷嚴重,瀕死狀態中啟用自我修復程式,只是這一修復,就、就一不小心十年過去了]

系統:[這條小黑蛇本來就不是凡蛇,是傳說種,早就滅絕的種類]

系統:[十年後,你身體修復好了,時間流逝卻沒有停在那個時候,所以你現在只是……睡了一覺長大了?]

系統:[往好處想,察哈爾現在一腳肯定踩不死您了!您可以盡情絞殺他!]

系統:[還可以一口吞了他!]

系統明顯對察哈爾也帶著恨:[宿主,你蛇毒也變多了!咱們一口蛇毒噴死他!]

說到最後竟還有些躍躍欲試。

虞真卻在聽見“十年”時,就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們說的陛下,是……蕭則?]

系統:[是的,宿主]

虞真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系統天真道:[什麼問題?]

虞真:[十年了,我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以前的小黑蛇簡直判若兩蛇]

虞真:[蕭則現在還認識我嗎?]

虞真:[埋了吧,這任務做不成了]

系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多麼重要的問題,差點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這、這可怎麼辦?!]

虞真:[涼拌]

系統哇哇大哭。

虞真被吵煩了,不得不說:[閉嘴!你不哭我就努努力]

系統:[嗚嗚嗚……真的?]

虞真:[沒聽見他們說要我獻給陛下嗎?這不就機會來了?]

系統:[對哦!]

系統:[我相信宿主一定能夠完美的完成任務]

小小聲:[對、對不對?]

虞真:……

虞真:[我盡力]

她其實……也有點好奇那個少年現在究竟長成了什麼模樣。

那他還會記得她嗎?

她原來只是一條陪伴了他短暫日子的小黑蛇。

要是他把她忘了好像也不奇怪。

屁話!

虞真冷笑一聲。

站在籠子邊守著她的腳軟男人頓時聽見一陣蛇類特有的“嘶嘶”聲,聲音還特別大。

他腳下一動,離這條蛇遠了一些。

虞真紅色的眼睛閃閃發亮。

她決定了——

蕭則要是敢把她忘了,她絕對要咬他一口狠的!

現在她要養精蓄銳!

**

大蛇雖然醒了但是一點都不鬧,周圍的人習慣了便也不再怕她。

幾日後,她成功的跟著秀女一起被送到了宮中。

虞真甩著尾巴盤在籠子裡,紅眼睛有些好奇的左看右看。

這皇宮好像跟原來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沿路上比蕭則原來的住處豪華多了。

她安靜的待在籠子裡,被四個侍衛一路抬到了一個明顯是大殿後門的門口。

“停停停!”

一個有些尖銳的太監聲響起。

“陛下正在處理國事,先等在這裡。”

“圓公公,這蛇可真重,怎麼不關在御獸園裡去?”侍衛裡打頭的那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開口道。

圓公公看了一眼殿內的方向:“陛下的心思也是你們能猜的?”

侍衛有些惶恐:“屬下只是擔心這蛇太過危險,並不是想揣度聖意!”

圓公公正要繼續說話,便見一小太監低著頭匆匆跑了過來——

“圓公公,陛下去了養心殿,讓人把、把這蛇也抬過去。”

圓公公看了一眼侍衛,道:“愣著幹什麼?跟著咱家走一趟吧。”

虞真:小暴君現在的排場有點大哦!

她有些好奇的一路看了過去,直到看到養心殿的牌匾。

侍衛在圓公公的帶領下把裝蛇的大籠子抬到了殿中,奇怪的是殿內竟然沒有什麼人。

圓公公卻一點異色都沒有,轉身便把人都轟了出去。

隨即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這些腳步聲有些輕,不像是男人。

一陣微風吹過,幾道脂粉的香氣飄到了虞真的鼻子裡,差點把她嗆得咳嗽。

她抬眸一看,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大殿,此時卻出現了十幾個女人。

看樣子,應該是之前那些村民提到的秀女了?

不知怎麼的虞真有些生氣。

呵,她為了救他捨生忘死的!鏟屎的轉頭就開始花天酒地了!

呸!

蛇蛇生氣!

因為煩躁,她粗壯的尾巴不斷搖擺,撞到木籠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啊啊啊!這裡怎麼有蛇!”

“啊!它好可怕!好醜!”

秀女聽見聲音便看到了她,全都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虞真一抬眼,剛跟一個秀女對視了一下,便看見那個秀女直接暈倒在地了。

這個暈倒的秀女像是開啟了什麼訊號似的,她一倒地,跟著又倒了好幾個。

“救命!救命!有人暈倒了!”

“陛下!陛下呢!”

“嗚嗚嗚嗚嗚,這蛇太可怕了!”

虞真有些無辜,她還什麼都沒做呢,怎麼就這麼嚇人了?

卻聽見一個明顯有些不同的女聲在她身旁響起——

“不過就是個畜生!你們怕什麼?”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宮裝,眼神有些嫌惡的看了她一眼:“陛下放著這條蛇在這裡,也不過就是嚇嚇你們罷了,所以故意找了條這麼醜的蛇。”

醜!誰醜了!她才不醜!

虞真不高興了,這個秀女有些太囂張了,她要報復!

於是張大嘴巴豎起身子,衝著離她不是很遠的秀女“嘶嘶”了兩聲。

“你、你這個畜生!”

秀女嚇了一跳,豔紅的指甲指著它,眼裡露出了惡毒的神色:“你別囂張!不過是條醜陋的畜生!待我得寵了,一定把你殺了做成蛇羹!”

“殺了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驟然響起,像是在殿內颳了一道冷風,周圍的秀女全都閉口不言了。

虞真一愣,偏頭看了過去。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朝服,肩寬腿長,極為高大。

他臉上帶著些病態的白,狹長的眼睛像汪深潭。

緊接著,那雙眼睛像刀子一般,落到了她身上。

那眼神像是帶著無邊的血色,讓虞真條件反射般背後一涼。